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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睁眼[无限](289)

他也很清楚,伊文之所以会希望他回答“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其实是想把艾克特也带回码头去。

那里一样是个贼窝,强盗、票贩子、打手、情报站都有了,不介意再多一个骗子。

所以当艾克特给出了否定的回答时,伊文才会想要起身离开。

“如果他就那么放伊文离开,后面的事就可能都不会发生……因为伊文同样看穿了他们的伎俩。”

凌溯接过话头:“或者说,是艾克特主动向对方承认了一切。”

Z1有些发怔:“什么时候……承认的?”

“那朵丝绸做的郁金香。”催眠师忽然反应过来,“艾克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

把丝绸花送给伊文时,艾克特曾经对他说过,“这是骗子对你付出的好心和善意”。

而在收下了这朵花,听到了对方的话后,伊文对此的回答则是——

“它是假的。”Z1低声说。

催眠师点了点头:“对,伊文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假的……而艾克特也提醒了他,他得记住这个。”

整个相遇就是一场设计好的圈套。

甚至连那个买赛马票的冤大头商人,也是骗子的同伙假扮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根本犯不上费这么大的力气去追艾克特,黑吃黑本来就是他们的规矩,谁吃了亏也只能自认倒霉。

卖赛马票、行骗被戳穿、艾克特带着伊文逃跑、两人被追着寻仇……

所有的场景都是事先就设计好的,一步一步引着伊文走进早已布置好的陷阱里。

“吊桥效应。”凌溯说道,“当一个人走在吊桥上,因为提心吊胆而心跳加快时,这种加速的心跳会被理解成爱意。”

——这是骗子对你付出的好心和善意。它近乎完美,不会枯萎和凋落……但它是假的。

就连“艾克特”这个名字也是假的,它是英语中“actor”的音译,是当时欧洲的骗子们最常用的假名之一。

艾克特原本不应该对伊文说这些。

他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就是为了撒一场弥天大谎,从这个海盗的儿子手中骗到那一整座码头。

那群官员和艾克特的父亲达成了协议,只要他们能得到码头,并且愿意每年都上交那一大笔能喂饱每个人的税款,就会取消对他们的通缉。

艾克特不该对伊文说这些,他不该对伊文多说任何事,只要设法哄这个正直沉默的小画家高兴就行了……可伊文的眼睛实在很漂亮,他没能忍住。

这就是他对伊文的回答,这是第十句真话。

为了这场骗局,他在暗中观察了伊文整整一个半月,看着伊文上学放学,看着伊文在咖啡馆的角落画画——和伊文顺利“相识”后,他继续做着父亲要求和没要求过的一切。

在一场心知肚明的荒唐骗局里,他用更多的时间注视着伊文。

那是种温柔而隐秘的酷刑。

泛黄的胶片上,躺在草丛中的艾克特侧过脸,看着在手指上缠绕草叶的伊文。

那根草叶后来被他捡走了,藏在衬衫左胸的口袋里——毕竟一个骗子是永远不应该去妄想一朵真花的。

“至少……还有个不知道算不算好的可能性,这个骗局最后没有成功。”

Z1不知该说些什么,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不然他们也不用急着弄船票离开港口了……”

他发现四周安静得过分,有些无措地来回看了看:“我说的——不对吗?”

“这要看‘最后’和‘骗局’怎么定义。”

庄迭打开自己获得的那一段记忆胶卷:“还记得吗?走马灯的视角是第三人称的。”

那些记忆碎片的画面中心全部都是伊文。

那不是传说中的“上帝视角”,也不是临终前的自我回顾。

那是蓄意的观察,是无望的注视,是猎手正在接近自己的猎物,也是猎物将额头递上猎人的手背。

这不是伊文的梦。

画面不断闪烁,梦境本身似乎在抵抗这种对真相的残酷揭露,那场浓雾却还是被徐徐揭开。

闪烁着白光的碎片中,伊文背着书包和画板回到了酒馆。

风铃响动,他坐在柜台前,酒馆老板的大嗓门从后厨传出来:“怎么样,那几个会走路的爵位上套了吗?咱们的破码头能不能保住,可就看那几个骑士勋章了!”

伊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他像是忽然想起有人给自己起了个“小骑士”的外号,不知是自嘲还是什么其他意味地抬了抬嘴角,打开画板,拿起炭笔涂抹起来。

“老爹。”伊文忽然开口,“要不咱们回海上去吧,我去跟你做海盗。”

“开什么玩笑!”酒馆老板拎着刚踱好两条鱼的刀冲出来,“那群亡命徒最怕幽灵船了,要是知道我敢把你带去海上,肯定要剁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