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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睁眼[无限](294)

他不能继续在这儿留下去了。

意识在这种凌迟中彻底散架、或是那种被刻意忽略的面临死亡的恐惧把他彻底压垮之前,他必须尽快离开酒馆。

或许他根本就不该来,如果他没来过,他们之间就不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艾克特用兜帽遮住脸,他又道了声歉,急匆匆绕过伊文想要出门,却忽然被伊文手中的那方手帕按住了口鼻。

他倏地瞪大了眼睛。

一种有古怪刺激性的甜味瞬间充斥了他的鼻腔,艾克特心头骤沉,他拼命挣扎着,身体却迅速不听话地软下来:“伊文!”

伊文伸出手,紧紧抱住了他。

“我会的绑法都绑不住你,只好用这个了。”

伊文稳稳当当地护着他,把他拖进柜台后面,一起跪在地上:“是我该道歉,艾克特……我故意说了那些话,不然以我的身手很难真正控制住你。”

艾克特急促喘息着,他尽全力想要动弹,力气却在身体里彻底流失得干干净净。

“我知道这有点残忍……但这是最好的选择了。你比我更擅长经营码头,也比我更精通怎么打点整个欧洲的地下关系,保护好那些海盗。”

“你一定能保护好他们,你有能力让他们成为最后的自由的海盗,这些我都做不到。”

伊文看着艾克特,他轻声说道:“这些都是我能给出的理由……”

那双蓝眼睛里的冰冷疏离像是一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近乎残酷的理智与温和。

“这些都是我能给出的理由。”

他垂着眼睛,又轻声说了一遍:“你知道吗?这些其实也从一开始就都在我的计划里,我能给出一万个理由说服我的理智,让我不后悔自己做出的事。”

“我在做一件最残忍、最冷酷、最卑鄙无耻的事,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是因为那个骗子先来招惹我——是他先来招惹我的。”

伊文伸手抱住艾克特,他发着抖的两条手臂将力气用过了头,几乎勒尽了两个胸膛中的全部空气。

“忘了刚才的事吧,那是我演技最好的一次。看见你站在那儿发抖,我很多次差点就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你了。”

伊文垂着视线,他吻着艾克特的头发,轻声呢喃:“我真想跟你去看看那些漂亮的地方。”

“……别。”艾克特终于尽力让自己挤出几个气音,“别这么干,别……”

伊文扶着艾克特的身体,他迎上那双眼睛,轻声开口:“伊文。”

艾克特的肩膀在他掌心微微痉挛。

像是被一根冰锥毫不客气地捅穿了整个身体,他急促地喘息着,痛苦与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由眼睛里不断流淌出来。

艾克特的身体在不停发抖,他像是坠进了一场最冰冷的浓雾里,绝望地盯着面前的人。

“伊文·弗里蒙特。”

伊文闭上眼睛,他抵上艾克特的额头:“你说过这是个不错的名字吧?要是能选的话,你喜欢这个姓氏。”

“以后……这个名字就是你的了。”

“我会让老爹他们开船出海,告诉他们绝对不能接近码头,而我会一直守在这里,替他们看着家。”

“海盗船会在傍晚日落的最后五分钟里挂上骷髅旗。如果你看见了,就在天黑之后,在酒馆的房顶放上一盏灯——这是老爹跟我的暗号,每次出海,我们都是这么干的。”

“这样他们就不会察觉到问题。万一许多年以后有人发现了,你就说我耐不住寂寞,跟着几个骗子去环游世界,过上等人的好日子去了。”

“有张画,我原本是拜托那个烟草商转交给你的,但没想到你没赶上船……以后你有机会再遇到他,记得朝他要吧。”

“你是我遇到最好的人,最善良、正直、聪明、可爱的骗子,如果可能的话,我会一直在冥河的彼岸等着你。”

伊文低声说着,他的身体也在控制不住地战栗,冰冷的指尖握住艾克特颓软的手指。

在乙醚的作用下,被他残忍地永远抛弃在原地的艾克特,此刻已经无力地陷入了浅昏迷之中。

伊文从他手中拿过那个手提箱,检查过里面的夜礼服和易容的道具。

那些人要抓的是一个年轻的骗子。

没人知道这个骗子现在又叫什么名字、打扮成了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哪一张脸和哪个身份才是真的……只要是一个年轻的、还没长大的骗子就行了。

……

庄迭停下整理。

像是拼图一样,那条被想方设法扭曲、粉碎、隐藏的真实轨迹,已经被逐步剖离并重新对接,逐渐露出了冰冷狰狞的原貌。

“怎么了?”催眠师低声问道,“找不到下一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