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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睁眼[无限](358)

要么是记忆深刻的人,要么是有明确的象征意义和代表性,要么是在近期见过、有鲜明印象。

即使是在梦里见到了一个陌生人,如果能把记忆的每一个片段铺开来仔细查找,也一定能找出长相与之相似的路人、立牌或是广告图。擦肩而过时所见的画面被短期储存了起来,在梦中需要生成一个新角色时临时调用。

“只不过,你显然已经失去这种能力了。”

凌溯说道:“这样一来,操作就变得简单多了。只要当我开始不配合你……”

严会长再也听不下去,焦灼地低吼道:“够了!”

凌溯轻轻摊了下手。

他适时停住话头,把那颗玩够了的子弹捡起来,放进上衣口袋。

严会长死死盯着他,却无法强行让思维停滞下来——越是强制自己不去想,那些念头就越明显地冒出来,最终彻底占满整个脑海。

这不是出现在记忆层面的问题……他并没有失去那些记忆。

他依然能清晰回忆得出欧阳桓、严巡和他的那个搭档,能想起和凌溯一起来的那个卷头发年轻人,想起混进来的三代茧任务者……可这些“回忆”却都像是以信息的形式压缩存储的。

严会长胸口不断起伏,脸色越来越苍白,眼底甚至隐约透出些惶恐。

他在此前从没意识到过这个,也或许是早就意识到了,却下意识的不敢去细想和深究——

严会长在自己的脑海里拼命翻找,却找不出任何一张脸。

……他已经失去“做梦”这种能力了。

因为他的潜意识内所有的养分,都已经被这颗梦茧吸收殆尽。

那里彻底变成了一片死寂的、静止的无边荒漠。

所有的人影都变成了一座又一座面目模糊的雕像,不等他走过去,那些雕像就无声无息地悄然坍塌,变成了一堆看不出形状的湿透了的冰冷砂砾。

“……你催眠的是你自己。”

严会长盯着凌溯,像是看着什么可怖的怪物:“你在这里弄出了一个独立的梦域……然后把我拉进去,你自己躲了起来。”

那只是一场普通的梦而已。

在这个已经快要生长成熟、成为一个独立小世界的梦茧里,他被凌溯逼着做了一场最普通的梦。

之所以会看到那些诡异的景象,是因为在凌溯开始不配合他之后,他的潜意识就搜索不出任何一张能够填充进梦里的脸了。

他的梦里只剩下了他自己,他的潜意识里只剩下了他自己。

迟早有一天,这颗梦茧消化掉他的全部记忆,他会永远被困在一个只有他自己的世界里……

他早知道这件事。

他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但因为太过恐惧,所以暗示着自己忘记了……也一并忘掉了最初挑中凌溯的目的。

他需要一把能裁开这颗梦茧的手术刀。

他要裁开这场梦逃出去……可见鬼的总是就差那么一点。那把刀还是不够锋利,不够锋利怎么行?只好用尽一切手段不断打磨……刀会不会断掉没有关系,只要能在断掉之前让他刺穿这场梦就可以了,这就是实验的所谓“漏洞”。实验当然会失败,在乎实验体的死活干什么?他从没想过真的要培养出个什么能帮世界解决这场麻烦的人,他只是需要一把能用一次的刀就行了……

那些嘈杂聒噪的心音像是从梦里爬出来,附在了他的耳边,无休止地重复个不停。

严会长死死抱住头,他的脸上满是淋漓的冷汗,像是被人用力掐住了脖子,拉风箱一样粗重急促地喘息着。

忽然,他的全部挣扎和喘息都戛然而止。

像是彻底失去了意识,他的上半身忽然“砰”地一声重重砸在了桌面上,原本就碎裂开的半张脸上又蔓延开更多的、仿佛是蜘蛛网般的裂痕。

他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凝固了几秒钟,像是年久失修的人偶重新开始活动一样,生硬地折叠着关节,尝试了几次才对准位置,撑起一只手扶住桌沿,把自己重新撑起来。

……

严会长活动了两下颈关节。

他坐在桌前,还完好的那半张脸面部肌肉异样地痉挛了两下,忽然露出了个平静的笑容。

“看起来……”他打量着凌溯,“你并不觉得惊讶?”

“没什么可惊讶的。”

凌溯说道:“‘第1章 局中人’是个很明显的提示,他和我都是参加博弈的直接当事人,可总得有人把他推进这场博弈中——再结合他的表现,答案就不难得出了。”

“借用古典精神分析的说法,我刚刚干掉了你的‘超我’。”

他做了个引号的手势:“大部分人会在这一步崩溃,跪在地上忏悔,然后在悠扬响起的BGM里,痛哭流涕述说自己的痛苦经历和心理阴影……不过考虑到你灵活的道德底线和对人对己的多重标准,我也不认为这种情况有多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