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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睁眼[无限](408)

那个卷头发的年轻人站在床旁,翻起他的眼皮看了看,拿过一个眼罩想替他戴上。

他挡住了那只手。

“我知道这会让你很愤怒。”

老师的影子走到他面前:“我们已经到达了死者之境,我需要你更锋利,硬度也要再提一点……”

他忽然低声问:“我们到了死者之境?”

“对。”老师点了点头,那个影子逐渐变成了金属质感,瞳孔也变成了数据流——初代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机械音不带感情地在他耳边问道,“还有什么疑惑吗?”

他摇了摇头,看向初代茧:“你是个小丑。”

人影应声变成了小丑服饰,涂白的脸上也多出了星星和月亮的涂鸦,血红的嘴在边沿向上挑起:“不要玩了。”

“这是由认知决定的世界。”

初代茧说:“你可以随意改变这里的一切,我也可以随时把一切修改回来。”

说完,他就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你可以休息十分钟……”

初代茧的话头忽然一顿,看向一旁的年轻研究员——对方的发型正在不断变化,一会儿变成爆炸头、一会儿变成火箭似的扫把造型,一会儿又变成了短短的直发板寸。

初代茧停下来看着他,无机质的瞳孔透出些困惑:“你究竟在玩什么?”

“玩你给我制造的幻觉。”

零号垂下视线:“笼子里没什么怪物。老师,那儿就是一只黑猫先生。”

初代茧的样子又变回了老师的影子。

对方神色微凝,快步向前想要追问他些什么,零号却已经抬手打了个响指。

整个场景像是裂开了无数条缝隙。

灼热红亮的岩浆涌进来,熯天炽地的火舌在几秒内就将一切彻底吞噬干净。

……

零号在滴落下来的清凉水意里睁开眼睛。

他身上疼得厉害,像是被从头到脚凌迟了一遍,疲乏得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视野由模糊逐渐转为清晰,他才发现自己正仰躺在什么人的臂弯里。

那些清凉的水似乎是冰块化了淌下来的,正好渗进他的意识,一点一点地驱散了磨人的灼热。

……抱着他的人,正低头替他缝合着身上的伤口。

没有修复伤口的疼痛,反而让他心头骤然生出些警惕,支撑着想要坐起来:“你——”

“别动,黑猫先生。”

那只手的反应也非常快,及时牢牢抱了住他:“我第一次绣十字绣。”

零号:“……”

他在“为什么要用十字绣缝伤口”和“缝了什么图案”这两个问题里徘徊了两秒,艰难地让自己清醒过来:“我怎么了?”

“你刚刚做了场噩梦。”

小卷毛缝好了一处伤口,又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为什么不去修复舱?太累了就要学会偷懒和摸鱼啊。”

“学不会。”零号扯了扯嘴角,闭上眼睛,“我只想快点完成任务。”

“很好学的——比如不想写教案的时候,就找个沙发把自己埋在抱枕堆里,或者在办公室开着电脑睡午觉。”

小卷毛低下头,使了点力气想把他抱起来:“没关系,我教你……”

他才一接近零号,就被对方骤然抬手扯住手臂。

那个已经伤痕累累的意识骤然爆发出困兽时的力道,就地一滚翻过身,牢牢控制住他的身体,把他限制在手臂与地面之间。

零号胸口急促起伏着,低头审视着他,瞳孔冷淡锋利:“硬的不行就来软的?”

剧烈的痛楚一波接一波席卷着意识,零号眨去渗进眼尾的冷汗,低声道:“一个萍水相逢的彼岸拓荒者,用他自己的存在来救我?编故事也编个差不多的吧?”

他很清楚那些“冰块”是什么。

对于死者之境的意识来说,这些就是最基础的“存在”本身——因为没有自我的概念,那些冰川就是他们的全部。

不论身份如何转换,只要冰川还没有融化、没有被海水吞噬,那些意识就依然存在。

零号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几乎控制不住那种激烈的、几乎冲破禁锢的愤怒,迫使被自己控制住的人影抬头:“究竟要到什么时候——”

他忽然怔住。

年轻的拓荒者不挣扎也不说话,只是有点惊讶地睁圆了眼睛,认真看着他,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那些小卷毛停留在他的指缝间,活泼地卷着,一点儿都没有变化。

零号慢慢松开手。

他有些茫然地撑起身,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又因为彻底脱力而迅速失去了平衡,摇摇欲坠地倒了下去。

年轻的拓荒者迅速跳起来,在他摔到地上之前伸手接住他,把他抱进了修复舱。

“别担心,这么一点儿‘存在’分给你也完全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