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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睁眼[无限](432)

凌溯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庄迭是怎么一个人成为了那场梦的梦主。

小卷毛老师平时最害怕恐怖的东西,连那些淘气的幼年意识体披着床单飘飘荡荡,都能把他吓得一棒球棍抡出去……是怎么一个人负责起了那场阴沉可怖的噩梦。

庄迭是怎么把那场梦从死者之境彻底剥离,让彼岸的世界完全恢复正常,而自己沉入了世界之间那条虚无的巨大罅隙。

在那个虚无的空间里,庄迭都做了些什么。

梦境发生变异的那一天,茧获得了管理员权限,庄迭的意识也会在同时苏醒有关“我”的概念。

一个清晰的“我”,被困在无限模糊的空白里,又该是种什么样的孤独。

他是怎么找了无数个地方,终于找到了小广告和指路牌,找到了那个出口……

所有的念头都停在忽然落下来的吻里。

庄迭担心他的身体,没有像之前那样放开了闹,只是伸手固定住凌溯的身体,一点一点亲着他的眼睛。

庄迭用这样的碰触确认和感知着他的存在……就像吻着那朵黄玫瑰最柔软的花瓣和尖刺,同时吞落清甜冰凉的露水和咸涩滚烫的血气。

“我的确在梦里发现了不少线索。”

庄迭想了想:“说不定有办法解决目前的问题。不用再带着世界逃亡,不需要再做下一艘方舟……”

“这些很重要。”凌溯轻声说,“但小卷毛老师,我想知道的也不是这个。”

凌溯睁开眼睛。

大概是因为还来不及像每次那样从容沉稳地整理好情绪,在某一瞬间,庄迭那双眼睛里看见了战栗的疼痛、余悸和鲜血淋漓的伤痕。

庄迭的胸口忽然跟着尖锐一疼。

大概是因为自从找回了记忆,就一件事跟着一件事不停砸下来,大部分的精力又都放在凌溯的伤势上……庄迭暂时还没有时间去整理自己的情绪。

在意识到这件事的同时,庄迭发现自己的反应和自己的茧一模一样。

他想不顾一切地用力抱住凌溯,想告诉对方一切一切一切都不是他的错,当然也不是自己的错。这只是一场超级酷的冒险的小插曲,他们迟早都会回到对方身旁,手牵着手一起回家。

但他也想在凌溯的意识里横冲直撞,想把所有说不出的漫长的流离和寻找全都变成不讲道理的委屈。

他想跟凌溯告状,自己留下的那一点点的记忆都被那个破空间一点一点吞噬了,就连录音笔也因为听了太多遍,声音越来越模糊。

他原本是一遍一遍一遍地重复着告诉自己,一回到现实就立刻去找凌溯的,但就连这种徒劳的重复,最终也在失去时间定义的虚无中变成了空白。

他看着自己的记忆像是被冷酷扔进水里的笔记本,那些字迹都无法阻止地缓慢融化和模糊,变成认不出的墨迹,然后就连小心翼翼藏起来的轨迹线也慢慢风化消失。

这个过程是会逐渐变得不再难过的,因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难过……他只是还记得最后一件事。

……

凌溯忽然伸出手,用力把他抱进怀里。

庄迭条件反射地想要护住他的伤,那只手却也被牢牢握住。

凌溯自己很有分寸,他知道这是小卷毛老师好不容易盯着好起来的伤口,在发力时严格地避开了牵扯左肩的肌肉群。

他打开一场醒着的梦,让庄迭所有无法说出的念头都汹涌地灌进去,他们的胸口急促起伏着,落下和迎上发着抖的吻。

这种近乎战栗的、不顾一切的拥抱和亲吻,一定包含有无数其他更复杂的含义。

比如来得太迟的歉疚和疼痛,比如想要铭刻下来的什么强烈执念,比如一个只有两个人才能回的家,一场只有两个人才能一起做的梦。

比如虽然不太适合在这种时候背诗……但有无数次,凌溯注视着庄迭的背影,想提醒他抬头看的,书架上那本豪尔赫·路易斯·博尔赫斯的诗集。

「我给你我设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

「不营字造句,不和梦交易,不被时间、欢乐和逆境触动的核心。」

「我给你,早在你出生多年前的一个傍晚看到的一朵黄玫瑰的记忆。」

「我给你你对自己的解释,关于你自己的理论,你自己的真实而惊人的消息。」

……

「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人的忠诚。」

庄迭一点都不客气地埋在凌溯怀里,在凌溯的衣领上擦净了所有眼泪。

他们牢牢贴着彼此的胸口,激烈的心跳几乎要穿破胸膛,跳进另一个里去。

“我只是睡了一觉……队长,这场梦有点儿长。”

“我还记得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