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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腰(66)

赵泉小心翼翼地领着他往清扫了积雪的小道上走:“世子妃,按照礼数,您得入宫致哀。”

所欢是楚王府的世子妃,再怎么上不得台面,也是名正言顺的皇亲国戚,皇子薨逝,他是必须进宫祭拜的。

所欢抚了抚鬓角,面露不豫。

大皇子死了,他连金簪都不能戴,早间由侍女服侍着,往发间插了朵雪白的绢花,人瞧着是既俏丽又明艳,心里却是不舒服的。

“你且去父王那儿问问,宫里是什么个意思。”兹事体大,所欢拿不定主意,随手点了个侍女,让她去寻赫连与寒。

赵泉又在他耳边轻声道:“大皇子可是陛下的心头肉,如此殁了……真真是……”

赵泉心里惊骇,想不出什么词儿来,支吾着住了口。

所欢觑他一眼,没接茬。

这赵泉昨日被赫连与寒的侍从支出玉清观买糕饼,全然不知自个儿心中单纯美艳的世子妃,已经和公爹在三清真人的眼皮子底下痴缠了数回,晚间回来,见他乌发四散,恢恢地歪在榻上,还当他是被轿子颠累了,特意寻了厨房,命人熬了汤水,专给他解乏。

“这事儿蹊跷,有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被外人听了去,是要掉脑袋的。”所欢快走到长安院,方悄声开口,“你是楚王府的人,懂吗?”

如今,外头传得沸沸扬扬,楚王有二心,要当摄政王。

不知有多少人因此联想到大皇子的死——大皇子年十五,深受陛下器重,虽还未被册封为太子,但已开始参与议事,是个极有想法且不易被摆布之人。

赫连与寒若是起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大皇子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阻碍。

若他为了一己私欲,起了杀心,在宫中杀人……也不是做不到的事。

三年前,他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帮助陛下登上皇位的,不是吗?

赵泉面色发白,连声称是,继而又感激起来:“世子妃总想着小的,真叫小的……”

“你替我挨过打,”所欢浅笑,“我记得。”

赵泉的鼻子猛地一酸,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世子妃……”

“嘘。”所欢推开卧房的门,“世子还睡着呢。”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赫连青竟醒了,还换上了一身素服,满面凝重地歪在榻前。

大皇子薨逝,他这个常年瘫痪在榻的世子也得入宫祭拜,此时正被几个婆子扶住,一点一点往卧房前挪。

所欢连忙走过去,替了一个婆子:“世子小心些。”

赫连青眼前微微一亮,目光自他发尾的白绢落下,又粘在他如月般皎洁的面庞上,喉咙发紧,哑着嗓子道:“你……回来了?”

所欢去道观清修之事,他是昏睡醒了才知道的。

那时,所欢早已离开了楚王府,走得连影都没有了。

赫连青想命人去追,可所欢打着清修祈福的旗号,去的,还是嫁进王府前所在的玉清观,他压根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将人叫回 来。

况且,赫连青不敢。

他心悦所欢,生怕做的事让所欢不喜,便硬忍着,躺在榻上数着时辰,盼所欢回 来。

谁承想,所欢没给他盼来,大皇子倒是先一命呜呼了。

赫连青在榻上躺了十六年,不懂楚王府与宫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得骇人:“好端端的,咳咳,大皇子在宫里,怎么就……咳咳……”

“世子小心些,别呛了风。”所欢放慢脚步,用眼神示意赵泉倒了水来,亲手端着,喂到赫连青的嘴边,“宫里的事,自是要到宫里去,才晓得。”

赫连青就着他的手喝了水,说起话来,不那么喘了:“祖母先前还常入宫去瞧那大皇子,说是极有见识的一个人,定能承了大统,如今……也不知祖母她老人家得了消息,会有多伤心。”

赫连青面露忧色,所欢眼里却闪过一道暗芒。

他扶着赫连青出了院子,自有手脚麻利的婆子接替他,继续将赫连青往小轿上抬,然后稳稳地抬出楚王府。

所欢揣着手,目送小轿远去,视线慢悠悠地在下人们身上滑过,最后还是停在了赵泉身上。

“去知会老太妃一声。”他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擦去不存在的泪,伤感道,“虽说……能瞒一时是一时,但满院的白绫都挂上了,还怎么瞒?再说了,万一老太妃不晓得轻重,说错了话,得罪了圣上,咱们楚王府……”

赵泉听得头皮发麻,哪里还敢怠慢?他不等所欢说完,匆匆应了是,转身,头也不回地往老太妃的清荷园跑。

所欢听着那急速远去的脚步声,唇角含了一丝冷笑。

管那老太妃是真心喜欢大皇子,还是装模作样,只要她不顺心,他就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