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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腰(75)

“……任谁潜入殿中,都该是插翅难逃。可偏偏,大皇子殿下就是……难不成,是恶鬼索命,才会这般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

太监越说,越是害怕,将所欢引到殿前,便匆匆告退。

所欢并未急着进殿。

他在殿前站定。宫中太监信恶鬼之说,他却只当是笑谈,而今在殿前,他还有更关心的人和事——

大皇子薨逝,来宫中祭奠的,除了皇亲国戚,皆是朝中要员。

所欢拂了拂面纱,目光在或远或近的陌生面庞上滑过,大致对盛京城的局势有了浅薄的认识——权贵人家,当真没有几个娶双为正妻的。倒也不是完全没有,但仅有的那几个,戴着面纱的双皆谨小慎微地缩在人后,卑微地跪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

所欢眉心微皱,缩在袖笼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说来可笑,他虽是个被抬进门冲喜的世子妃,出身被世人唾弃,如今进了宫,和嫁入别家的双比起来,竟更像个人。

“呵。”所欢浑身发寒,满心荒谬。

他嫁了个站都站不起来的瘫子,过得居然最好,这难道不荒谬吗?

“世子妃?”垂着头的赵泉听见了所欢的笑,耳根后仿若滚过细碎的寒意,忍不住抬眸——

所欢早将冷笑藏在面纱后,雾蒙蒙的眼里波澜不惊:“无事。待会儿,你就在殿外等我。”

殿内庄严肃穆,各府的下人是进不去的。

赵泉会意:“世子妃放心,小的知道该去哪儿。”

话音刚落,殿内的太监就高唱了楚王府的名号。

所欢掸了掸衣摆,顶着自各处投来的打量目光,面不改色地走进了大殿。

一股阴风涌来,白绫飞舞似雪。

大殿之上躺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椁,大皇子的牌位立于供桌前,手臂粗的白烛升起了两道白烟。

所欢跪在棺椁前,依例跪下,双手相击,行了该行的礼。

火盆里未烧尽的纸擦着他苍白的手指滚过,几枚灰色的纸铜钱在盆边徘徊,仿若枉死的大皇子的怨念,久久不愿散去。

殿内跪着的几位年幼的皇子皆咬牙不语,其中一人眼睛喷火,似是要将跪于殿中的妖娆身影活生生地烧死在大皇子的棺椁前。

所欢感官敏锐,起身时,已经有所防备,却还是被扑来的人影按倒在地。

“啊——”他狼狈跌倒,手肘撑地,勉强撑住上半身,紧接着,雪臂传来一阵酸痛。想来就算没有伤及骨头,也定是青紫一片了。

扑倒所欢的,也是位皇子。

“哎哟,六皇子,您是伤心糊涂了——”事发突然,跪在棺椁两侧的太监皆愣住半晌,直到所欢痛呼出声,才冲上来,手忙脚乱地将六皇子拉开。

六皇子不过八九岁,因兄长过世,双目猩红,牙齿打战,化身为一头狼崽子,恨不能咬断他的咽喉。

“都是你是你们楚王府!”六皇子撕心裂肺地哭号,即便被太监拉住了手臂,依旧拼了命地往所欢的方向挣扎着扑去,“杀了我皇兄的,是……是你们楚王府的人!”

“……就是你们!玄甲……是玄甲!”

凄厉的哀号宛若淬着毒的利刃,生生刺穿了所欢的耳膜。

他头皮一麻,直到被太监扶起,方觉自己惊出了满身的冷汗。

什么叫……杀了大皇子的,是楚王府的人?

电光石火间,所欢想到了盛京城中的传闻——

赫连与寒狼子野心,想当摄政王。

难道说——

他猝然抬眸,眼里的惊骇如电光,闪烁不已。

第33章

所欢的视野里,目眦欲裂的六皇子正被太监拖着,越行越远,而所欢的周身也围满了想把他带出大殿的太监。

所欢并不反抗,直到被带到殿旁暖阁,手中塞进来一个烫手的手炉,才一个激灵,浑身战栗着回过神来。

“世子妃,世子妃!”

他扭头,见伺候的太监一脸担忧地望向自己,不由张了张嘴,可惜,没能说出半个字来。

太监从怀中取出面纱,双手奉上:“世子妃,您的面纱怎么掉了?”

所欢抬手,麻木地在面上拂过,没有触碰到面纱,心里一紧:“许是……许是在内殿祭拜时,不小心掉了。”

哪里是不小心?那面纱……多半是被六皇子撕扯掉了。

“世子妃,您的衣袍脏了,随奴才去里间换一下吧。”太监将头深深埋在胸前,“若是被宫里的贵人瞧见了,怕是会责备奴才们照顾不周呢。”

所欢没心情考虑面纱和衣衫,却也知道宫里规矩繁杂,看似小事,或许就能丢了命去,便跟着太监向里间走去。

那太监走得急,又走得慌乱,待所欢察觉到不妥时,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