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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剧透(132)

脑海中掠过一抹灵光的宋侍中闭上眼,假装自己正在小憩,向着有些疑惑的车夫道:“无须在意,只当没有瞧见那辆车子便是。”

——虽然新帝远比先帝英明,但在瞒着大臣出门溜达这一点上,双方还是颇有共通之处的。

温晏然其实也没想着将自己的行踪瞒得滴水不漏,这样一来,等她以后暴露出昏君的真实面目后,大臣们也方便拿着这些共通点把她跟先帝放在一块批判,然而温晏然却不曾料到,同样是外出不归,宋侍中相信先帝肯定是为了游乐,至于新帝,他虽然还不清楚天子到底去了何处,却相信对方一定是为着正事。

低调的马车在天桴宫侧门停了一下,然后直接驶入其中,国师跟少府令都在此处等候——温惊梅脸上带着一丝没有睡好的倦意,至于侯锁,则完全是“陛下可总算是回来了”的激动与喜悦。

张络跟蔡曲将服饰带来,侍奉天子换上,一行人加快速度赶往合庆殿,踩着点成功抵达大殿。

朝会的情况一如既往,能立在殿中的大臣,多是端庄之辈,就算有谁猜到点什么,也不会立刻提起什么。

等散朝之后,袁言时与宋侍中一道离开,随后是卢沅光跟贺停云,工部尚书黄许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面上有些宿醉之意。

在黄许之后的人是吏部的李增愈,他的官位还只是侍郎,因为迟迟没有主官的原因,如今与卢沅光一样,暂领一部大小事务,至于以后能不能成为尚书,还要看天子意下如何。

大周散朝的时刻一向早,除了某些大臣会被皇帝单独留堂议事之外,其余人都该工作的工作,该回家的回家,李增愈则与几位友人一道,去了郊外的别苑中聚会。

酒过三巡,李增愈面上带了几分醉意,向友人们叹息:“朝中重臣大多认为陛下英明神武,在下本也如此以为,却不料天子看似英明,实则与先帝一般,都格外倚重内侍。”

一位友人踌躇:“说的可是那池张二人?咱们久居建平,却没听过这两人有多少劣迹……”

另一位文士冷笑:“此二人居天子之侧还不满一载,如今有多少商贾投到他们门下?甚至还有些读书人,也开始把文章投到这两人居处,开始求他们举荐了罢?”

说到愤然处,那位文士又拿了一本前朝史书,道:“青史斑斑,内官那些酷烈贪渎的行径,难道是虚言吗?以我所见,那些内侍大多出自贫贱之家,自幼不修德行,一朝显贵,必定贪图享乐,鱼肉百姓,诸位身为大周忠臣,士族后人,要让天子知晓,内官并不可信,唯有倚重清流,才是长治久安之道,真等内侍们显露出本性再行防备,便悔之晚矣!”

李增愈本在饮酒,听到此处,忍不住开始垂泪:“天下世家虽多,然而宋氏与粗鄙为伍,袁氏老朽不堪,崔氏曾侍国贼……我等士人,难道便暗无天日了么?”

另一位文士:“陛下初登大宝,正是锐意进取之际,何谈暗无天日?”又安慰道,“咱们都是经过先帝末年,那时朝野上下动荡不休,如今天子虽然倚重内官,治下确实一片安平,又何必再生事端。”

话音方落,便有在座之人反驳:“正要趁安平时节,才好从容做事。”又道,“天下之所以凋敝至此,就是因为先帝亲近卑鄙小人,疏远贤良君子,如今难道还要让陛下重蹈覆辙吗?”

“既然如此,我等又能何为呢?”

李增愈道:“你我虽然无能,然而高氏子守孝期满,正该回朝做官,不妨举荐他去户部。”

高氏也是大周巨族,其名望本不在袁崔之下,哪怕是族中晚辈,出仕之后,从白衣一跃而至侍郎之位也是十分正常的。

一位文士:“现今户部似乎并不十分缺人……”

“现在不缺,后面也迟早会缺。”

出声之人乃是姜氏之女姜肇立,她如今正在礼部为官。

“还请姜侍郎明言。”

姜肇立也不故弄玄虚,解释道:“因为西夷必反。”

所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一旦西夷那边起了战事,户部一定会忙碌起来。

姜肇立叹息:“诸位都出身建州,想来都听家中长辈提过,上一次西夷之乱时,内官们都做过什么好事。”

战争对国力是极大的损耗,然而对那些无所顾忌的人来说,又要能掌握权势,也很容易从中发财。

当年先帝跟西夷打仗的时候,宫中官中也没忘了趁机敛财,当时皇帝身边的常侍甚至光明正大地把包括粮食在内的要紧战略物资卖给对方,借此牟取暴利,而厉帝本人也从中分了很大一块。

其实不说内官,连出身士族的外臣们也未必没跟西夷那边有些私下联络,其中有想摸一摸对方底细的,也有想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世道如此,并非单单换个天子便能彻底解决,温晏然如今也是借着进取之势,将朝中暗流暂时压住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