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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分之一剧透(277)

温循顿了下,叹道:“陛下将后营交给我,在下却未能尽力,反而让陛下忧心。”

后营当中自然也有医生,还是从朝廷调派过来的,然而在最开始,那些大夫却全都把这场病当做时疫来治,温循回想前事,觉得若是继续按照那些大夫原先的思路治疗下去,自己绝对是凶多吉少。

思及此处,温循对天子简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南地这边还迟迟无法确定营中病人真正的病因,但远在建州的皇帝本人,却御口直断此乃蛊病。

她也听说了天子懂得南地言语的事情,桂宫中的花草匠人本是厉帝采选的,然而先帝只晓得让南人培植花木悦己,不像当今天子,好学善思,多智有德,从南地粮食种植环境的区别中,判断出两个兵营的症状跟接触疫水有关,再从一位老媪口中获得蛊病解方,虽然温循是武将,但也曾认真读过书,知道此事日后绝对能成为史书上一件被大写特写的著名典故。

皇帝本人的推论方法也已经流传出来,据天子所言,南边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居住,那些人既然世代生长于此,肯定熟悉本地环境,也了解蛊病的症状,如果说这世上那些人最有可能掌握蛊病的治疗方法,那就是南地土人,只是中原人向来鄙薄他们,所以在遇见困难时,根本想不到该去求教。

温循的想法跟很多不明真相的无辜大臣一致,就是觉得天子善于思考,而且认为皇帝多半是想借此事批评一下中原人士排外的风气,让朝中大臣学会谦逊自省。

——作为这世界上唯一一个清楚真相的人,温晏然当然不会公开申明,她治蛊病的药方跟硕媪完全无关,当日之所以能把事情的逻辑圆回来,主要靠的是她高超的编瞎话能力……

但对于大部分臣子而言,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那位硕媪除了提供药方外,也提供了钉螺灭杀跟蛊病防治的方法。

在知道蛊病的源头是水中的钉螺后,后营附近一些无用的沟渠自然被将士们填上,彻底杜绝钉螺生长的可能。

因为南地多雨多积水,野地中常常能见到沼泽,那些沼泽边大多生有芦草,温循派人将芦草砍断,然后点燃,用高温灭杀泽中的钉螺。

在南地待了一段时间后,高吕也发现了黄芪槟榔方的缺陷,对于刚得病或者还未患病的人而言,这道药方有着很好的治疗跟预防效果,但若是感染蛊病的时间超过一个月,效用就会逐渐变差,不过症状依旧能够得到缓解。

在发现黄芪汤能用作染病前的预防后,后营附近中断的耕种进程,也总算能接续上来。

与此同时,基本痊愈的温循也张贴榜文,招纳南地贤才,希望能求得一些解决病患的良方。

南地的开化程度比台州要高,但在中原人心中,依旧属于蛮夷之地,当地土人对朝廷的情感十分复杂,既有怨恨,也带着强烈的向往,如今作为后营实际主将兼大周宗室成员的温循主动放低姿态,土人中那些隐隐的对抗情绪,几乎是瞬间便土崩瓦解,有的土人首领为了讨好朝廷,献上了灭杀钉螺的秘方。

——温晏然当日固然只是随口忽悠,但既然能说服朝中大臣,就证明那番话很有道理。

南地土人确实是早就对蛊病有所研究,而且发现经常接触水的人,患病的可能性更高。

南边再往外走,就是海洋,地理位置决定了南人能更加轻易地收集贝壳,他们早早掌握了将贝壳磨成粉,经过高温加热,然后再把成品与水混合在一起,糊在屋子里防潮的方法。

冬天把经过加热的贝壳粉放到水田里,能产生大量的热量,经过这种处理的田地到了第二年,就会变得安全一些,不那么容易让人染病。

在得知此事,并切实验证过之后,温循等人又是欣喜,又是汗颜,

——要不是天子亲身示范,他们哪里会用询问的姿态,与南地土人交流呢?

温循自从了解南地土人不像她原先想象中的那样鄙陋之后,对待这些人的态度也变得发自内心的真诚起来,以她为首的许多将士,也在日复一日的接触中,逐渐完成了心态上的转变。

营地药房内。

温循与高吕商议:“既然壳灰灭螺的法子在冬天时用最好,今年冬季我有意修整周边田地水渠,等有了成果后,再上报天子。”

*

建平城内。

随着西夷与东部叛乱的失败,整个天下进入到一个稳定阶段,向来勤政的天子也不像之前那样,日日上朝,反而把朝中事务扔给大臣,自己跑到景苑那边小住。

目前留在太启宫内处理政务的人是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意义的国师温惊梅,至于袁言时跟宋文述,他们倒不是不想为陛下效力,只是不幸在之前的倒春寒里生了病,所以不得不待在家中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