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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等我(225)

外面雨雪还在下,他们家在高层,陈景深没拉窗帘,旁边便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陈景深。”喻繁趴在枕头上听他敲代码,没什么情绪地问,“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过几年肯定会秃,所以要拉上一个垫背的?”

“没,说了我不会秃。”陈景深说。

喻繁没应,肩膀抵在他腿侧,呼吸温热轻缓。

陈景深没忍住,停下手指刚想去摸他头发,身边人忽然很哑地又叫了一声。

“陈景深。”

陈景深嗯了一声。

“你怎么突然想当程序员?”

陈景深垂下眼看他,对这个问题有些意外。

他另边手也停下,冷淡认真地答:“因为难。”

“?”喻繁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腿。

“越往深学越难,节奏也很快,觉得自己无时无刻都在跟全世界比赛。”陈景深说,“所以敲代码很打发时间,不会分神,不用社交。”

奇怪的理由到了陈景深身上好像就不奇怪了。

“你家那只狗呢?”喻繁说到这顿了一下,挣扎地侧着支起神,手肘撑枕头上,伸手去抓陈景深下巴,“不对,陈景深,你他妈六年级养的狗,给他取名叫繁繁?什么意思??”

“……养在家,我这几年住的地方都不让养大型犬。”没想到陈年老账这时候翻,陈景深想了想,没想出办法,于是添油加醋地解释,“我不是胆小么?你不在,我只能养他壮胆。”

“……我明天就买只王八,叫深深。”

“可以。”陈景深举起自己的手,“你管它叫深深也行。”

“……”

一句突如其来惊天动地的黄腔。

床头那盏昏暗灯光下,喻繁的脸火烧似的红一片,看起来下一秒就要张口骂人。

陈景深甚至已经准备好被锁喉的准备,但他男朋友却迟迟没张口,只是在灯光下看他。

过了很久,陈景深偏头想吻他,捏着下巴的手忽然紧了一些。

“陈景深。”喻繁又叫。

“嗯。”

“我家门口蚊子很多。”

“……”

陈景深默了默,终于觉出喻繁今晚哪里不对。刚才浴室里就发现了,一直揉他眼睛,他眼下估计都白了一块。

“还行,没我家楼下的多。”他开玩笑地应了句。

喻繁却笑不出来,他问:“那保安还赶你了?他走关系进来干的,瘦得跟像猴,大腿没你手臂粗,你打不过他?”

“没打,他打工不容易。”陈景深说,“我也不占理。”

“……”

一瞬间,那些密密麻麻的酸疼又涨潮归来。喻繁松开他,重新躺回去,把脸转到了另一侧,没说话了。

下午,他倚在楼梯间站了很久,他看着那扇门,想着陈景深沉默敲门的模样,想陈景深顶着头顶那个破声控灯看题,想陈景深在灯灭下的那一刻,沉默迅速地低头抹眼睛。

他没法去想这样的陈景深。他一想就浑身都疼。

陈景深扔了电脑,伸手去掰他的脸。没掰过来,只摸了一手的潮湿。

刚在浴室才嘲笑过别人,现在自己成这德行,真的很没面子。喻繁手臂挡着脸,模样有点滑稽,冷冰冰地说:“我刚才洗脸没擦干。”

陈景深嗯一声,伸手把床头灯关了。屋里陷入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陈景深支着脑袋躺在他身边,伸手拂他下巴,低头亲了他一下。

没了光线,喻繁的羞耻心复原不少。语言系统罢工了一段时间又重新上线。

“陈景深。”喻繁声音低低的,“你节假日都去哪里找过我?”

“……”

陈景深在黑暗里沉默了很久,久到喻繁没忍住用脑袋戳了他一下,才说:“之前给你划过的学校。”

“怎么样?”

陈景深低头吻他:“一般。不去也行。”

“……还有呢?”

“汾河。”

是南城周边,但喻繁从来没去过的地方。他难受地吞咽了一下,然后问:“还有呢。”

陈景深犹豫了下,又报了两个地名,最后实在不想说了,又俯身去亲人,说:“没了。”

“怎么找的?”

“去这些地方的大学问了问。”

还问了每所高中,医院,大海捞针、盲目的地毯式找人。

喻繁没说话了,他平躺在陈景深身边,手臂挡在眼睛前,好像睡着了,只是呼吸有点重,偶尔还吸一下鼻子。

长这么大,喻繁很少有过认真的“后悔”。小时候反抗喻凯明被揍,他不后悔;他妈走的时候他一声没吭,一个人留下,他不后悔;上学时逞强装逼,一个人打好几个,被打得后脑勺还留了道疤,他不后悔。但现在……

“陈景深。”喻繁眼睛被手臂按得发麻,良久,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买过回南城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