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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余温,你我余生(114)

作者: 嘉言Lori 阅读记录

她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撕扯着自己,渐渐感觉到难以维系。过去几年那些牢固的东西似乎都摇摇欲坠,过去半年里甜蜜稳定的感情似乎也像美丽的琉璃盏一样易碎。

一转眼到了7月中旬。有一天早上,阳光特别好,远处的鸟叫一串又一串,是明媚又清朗的夏天。路寒躺在床上,心里有个明确的念头:这世界真是真实又美好啊。但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她只觉得自己如此怯懦和虚弱,配不上这世界。又想到年轻的恋人,远在大山里的小朋友,那么美那么好,可是那么远,以后可能还会更遥远,甚至以后爱情可能只剩下思念,就更是止不住眼泪。

窗外的鸟叫那么热烈,太阳的金色光芒甚至穿透了窗帘,小区广场上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她想象着外面世界的样子,觉得自己可以飞起来——好像只要飞起来就能成为天空的一部分,变成鹰,变成普通的一只鸟,就能摆脱这些怯懦、虚弱和绝望,就能甩掉所有负面的情绪,甩掉心底深处的绝望。

她躺在那儿,死死地看着窗帘。想象着自己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双脚站在窗台上——窗台上的砖晒过太阳了,所以是暖的——纵身一跃。

飞起来了。风鼓满身体,是快速向地面俯冲过去,还是缓慢地滑翔?可能都是。她不知道。

但也只能想到这里了。

意识马上恢复过来,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

心砰砰跳。

你在做什么?!她问自己。

她想起以前的那位心理医生警告过她,如果已经开始对自杀的具体步骤有清晰的想法,一定一定要让自己知道。她觉得刚刚那短时间着魔一样的情况有点危险,但可能也没有那么严重。

不过还是翻出了那位医生的电话,犹豫了一天,才终于在傍晚拨了过去,约了一次当面诊疗。当晚,小朋友给她打电话,她没接,过了很久才回信息说有点忙,改天再聊。

那位心理医生姓黄,是路寒的校友,比路寒高四五届。上一次抑郁症发作,黄医生就是主治医生,他和路寒已经建立了信任和了解。只是这一次路寒重新找过来让他有些意外,一是路寒怎么在事业感情看起来都顺风顺水的情况下复发;二是为什么这次病情如此猛烈,而路寒没有第一时间求医,拖到不能再拖才发出求救信号。

当晚,路寒又出现了心悸、虚汗的情况,一睡着就是漫长的绝望的梦境,总是长长的黑黑的通道,一段接一段,不知道自己是在里面走着还是望着,总之非常压抑。凌晨四点就醒了,大口呼吸了几下,再也没睡着。打开朋友圈,看到小朋友发了一张聚会合影,都是年轻的脸,小朋友坐在最边上,被一个女生轻搂着。路寒心中一阵酸楚。

天一亮她就起了床,找到了以前的病历,然后在客厅沙发上枯坐着。太阳一点点移动着,夏日凶猛的光线直射进来。她觉得应该去吃个早饭,可是并不想动;肚子很饿了,可是一点食欲都没有。她打开电视,让早间新闻自顾自播着,自己只是盯着墙上的钟,看着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七点钟。她终于站起身,开车去了黄医生所在的医院。

黄医生当天休息,但还是特地跑到了医院,在自己办公室里见了她。他没有急着把路寒当作“病人”一样询问病情,而是先和她聊天,聊这几年的工作、感情、生活,聊心里对世界对自己的想法。

路寒对心理医生的工作方式多多少少是了解的,也知道一些看似随意的聊天,其实已经是治疗的一部分了,所以从一开始就很认真地讲述自己的情况。

黄医生对此颇欣慰。要知道路寒上一次来就诊,防御机制很严密,治疗开始后很久才卸下心防;这一次,看来她是有进步了。

聊了两个小时后,黄医生给路寒做了一个测试,结果是中重度抑郁症。他给路寒开了些药,并且建议做比较长期的心理干预治疗,一周1-2次。

路寒却支支吾吾的,黄医生以为她对诊断结果不满,故作严厉地说:“你现在这个状态往坏了说,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比上次还要严重,不好好配合治疗,后果不堪设想。”

路寒有点哭笑不得,问:“黄医生,能安排我住院吗?我想住院。”

这下黄医生摸不着头脑了,抑郁症住院的患者不少,但主动要求住院的可不多见。他沉吟片刻,说:“你这种情况,住院的也有,但我看你现在的状态,不是非得住院的,按时吃药、定期心理干预、定时复查就可以了。”

“那就是也可以住院咯?”

“可以是可以……不是,你干嘛非得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