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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解契(577)

作者: 小葵咕 阅读记录

蓝祈也微笑道:“老师,早安。”

殷简知深深望着他那苍白病弱的模样,忍不住眼眶泛红,良久才喃喃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自幼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好不容易有了安身之处,有了疼他的人,却仍然免不了要被利用,要受伤害。除了天妒英才,老太傅实找不出其他理由来解释为何命运要蓝祈受这么多苦。

——哪怕真的是天妒英才,吃这么多苦也该够了。

“我不苦。”蓝祈坦然一笑,“我很好,不苦的。”

殷简知长叹一声,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夜雪焕眼帘微垂,握着蓝祈的手,轻声道:“是我没保护好他。”

他可以对林熙泽示弱,却无法在老太傅面前找任何借口。

“当然是你的错!”殷简知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混账东西,要你何用?”

若蓝祈当真是他一手教导,他还不至于对夜雪焕如此不假辞色;但正因他对蓝祈有所愧疚,此时护起犊子来才毫无原则。

夜雪焕低头连连称是,当年他自己在太学府时都未曾有过这般老实认错的时候,但对待“老师”和对待“老岳丈”的态度自然是不同的。

诚然他也不敢在这种时候插科打诨地再喊什么“岳父大人”,好在及时送来的早膳缓解了场间微妙的尴尬。

新鲜的乌鱼片在热粥中滚得晶莹剔透,嫩绿的葱花点缀在奶白色的浓稠米汤中,光是那股鲜香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老少三代坐在一起安静地用早膳,气氛竟还有些难言的温馨。

一碗热粥下肚,殷简知的心情总算平复了些,略显烦躁地问道:“你今后打算如何?”

夜雪焕淡声答道:“从前如何,今后依旧如何。”

对于这个回答,殷简知并不意外。

他三朝帝师,离朝堂最近,又离争端最远,自然看得出夜雪焕早已没了争位之心,更不可能因为一时冲动和对夜雪权的愤怒就将自己困入皇城。

可不知为何,这样的结果却反而让他倍感失落。

“都说三岁看老,我老头子一生在太学府中,也算阅人无数。”老太傅苦笑,“到老却独独看差了一个夜雪真冥。”

夜雪焕却反问道:“在老师眼中,他是怎样?”

老太傅难得有些茫然。

他们这兄弟五个,除了最小的夜雪镜,剩下四个年纪相仿,一同在太学府的那几年简直鸡飞狗跳。夜雪渊和夜雪焕见面就掐,不是动口就是动手;南薰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北境,但跟去的教习几乎都是哭着回来的。同期里还有莫染这么个大刺头,殷简知三天两头被气到头疼肝颤,只有夜雪权省心又聪慧,被一干小魔王反衬成了一株濯世清莲。

在殷简知眼中,夜雪权始终是个雅兰君子,傲骨天成,清温如玉,生在了皇家也能遗世独立,不为权势所浸染;哪怕后来代政也只是将一腔才华交与国和民,而绝非为名为利。

然而就是这样的夜雪权,却做出了夺权篡位、戕害手足这样残忍无端之事。

殷简知入宫质问他时,他轻描淡写地反问了一句:“比之皇兄、比之容采,难道不是朕更适合这皇位么?”

殷简知不假思索地斥了他一句“荒唐”,可待要反驳时,却又词穷了。

论手段,他一上来就不费吹灰之力地拔了楚家和南宫家,这是夜雪渊绝对做不到的;论才能,他辅政期间的几条新政已然初见成效,还有已经成型但尚未推行的新地法、税法、官制,条条都能给重央带来新的繁荣和生机,这也是夜雪渊无法企及的。论责任心和使命感,他也比夜雪焕这个放野了性子的更具备做皇帝的觉悟。

——这个皇位,他的确比夜雪渊和夜雪焕都适合。

听得老太傅犹豫,夜雪权又问:“同姓夜雪,皇兄坐得皇位,朕难道就坐不得么?”

殷简知恼羞成怒:“你当然可以坐,但你不能用这种方式坐!”

夜雪权好整以暇地笑了:“那朕该用什么方式呢?”

殷简知再次语结。

夜雪权从来不吝于展现自己的才华,也从来不曾掩饰过自己的政治抱负,只是因为身体上的残疾和母家无势,才被所有人认为没有争夺的资本。许多权贵乐于与他结君子之交,默认他不涉党争,就连与他最亲近的夜雪焕也未曾认为他有做皇帝的野心。

这固然成为了他韬光养晦的绝佳掩护,却又何尝不是对他满腔才华和抱负的羞辱。

他的名讳取自天权文曲,是当年文妃亲取,而他无疑也对得起这个名讳,自幼通读典籍,学贯古今,深谙治国安民之道,同时却也不动声色地学会了帝王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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