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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我刀呢?(102)+番外

最后却在命悬一线的时候,叫了朱凌的名字。

……

在床头放下杯子,黎总了爬起来,面对面骑在熊宝宝身上。那夜月光很暗,他就借着那幽光下,抱起破釜沉舟的勇气。

“纪锴,我是真的、真的好喜欢你。”

呼吸声很安静。嗓音发涩,听得到自己焦灼的心跳。

“刚才我听周亦安说,你家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

皮肤紧贴的身体轻微震了震。

“你好像一直很少提起家里人的事,我也是……竟然都没有想到问过。太疏忽了,我、我大概太喜欢你了,每天只想着过得好开心好开心,结果……你的过去,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你的错。”

纪锴说这话时,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他想要找烟。

但人在床上,黎未都压在身上,更何况他已经戒烟很久了。没有烟。

黎未都把一切看在眼里。即使在这种时候,熊宝宝还是会努力掩饰烦闷,尽量照顾他的情绪:“主要是我自己没有说。家里的事,我一般……不太愿意跟人提起。”

“……”抱着暖暖软软的小熊那么久,仿佛第一次碰触到了无法再靠近的墙。

但也好像是第一次,黎未都没有半分失落或是自怨自艾,而是伸出手去,更用力紧紧抱住了怀里的人。

恍恍惚惚有个声音——在这一天、在这一刻之前,他也许只是在无比地渴望着他。

渴望着被爱,渴望着幸福,渴望救赎和幸福。

而现在,却好像突然有了源源不断的力量,渴望的东西变成了彻底融入这个人的世界。也许从黑暗的森林中找到那只躲躲藏藏的小熊,成为他的依靠,成为他坚实的后盾,替他分担过去、现在与无尽的将来。

寂静中,纪锴整个人向他靠了靠,声音不太平稳,带了些让人心碎的涩哑。

“我很怕……自己说了会难过、会愤怒,也怕听的人会觉得心情不好。”

“以前周叔叔,也就是周亦安的爸爸,他劝过我,他总说‘有些已经没有办法的事,不如把它埋藏掉。只有忘了,才能振作起来、好好生活。’”

“他说,爸妈姐姐他们,一定也希望我能过得幸福。”

无边夜色中,黎未都狭长的眼睛闭上、又睁开,缓缓染上星辉的明亮。

他觉得无上光荣,纪锴没有墙、没有设心防,至少对他没有。

故事絮絮讲着,黎未都在冰冷的豪宅里长大,其实在脑海里完全描绘不出纪锴所描述的小城晴光、水光滟潋、垂杨纷纷该是什么样柔软的样子。

但他顺着那个故事,确实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两条清晰的命运轨迹线。带着微明的星辉,终于把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生彻底交织在了一起,缠绕着不再分离。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

这件事情,关于纪锴曾经的一切,他甚至没有跟朱凌说过。

第66章

关于曾经,关于家人的事情,纪锴并不是故意不告诉朱凌。

一直也想跟他说,但朱凌实在太忙了。

没红之前忙着追梦,舍不得让他有压力。红了之后,又好不容易回一趟家,看他懒洋洋挂着困困的笑容窝在身边撒娇的样子,又会会跟自己说再等等吧,总有机会的。

结果一天拖一天。一转眼,早已物是人非。

上一次见面时,朱凌红着眼质问他,说我们那么多年好好的感情,怎么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其实这个问题,从小到大也一直困惑着纪锴。

……是啊,那么多美好的东西,怎么都说没有就没有了呢?

第一次感知世事难料,还是在很小的时候。家门口是一片灌溉河堤,水边常年种着几颗又大又嫩的垂杨柳。每到夏天,纪锴总爱去树上捉天牛玩。

却不知道是哪一年,他举着虫子兴高采烈给树下的姐姐炫耀时。女孩却没有一如既往微笑着夸奖他“好棒呢”,反而面带忧愁地叹了口气,用白皙的手指轻轻抚了抚纹路粗糙的树干。

“这棵柳树要不行了,真可惜。”

纪锴将信将疑。明明是那么漂亮、那么枝繁叶茂绿茵茵的一颗垂杨柳,这不看着还好好的么?

“因为芯空了,被你手上的那天牛给蛀空了。虽然还绿着,其实已经死掉了。”

第二年,真的应了姐姐的话,那棵树在春天再也没有复苏。

那年冬天,姐姐嫁了人。那个人是当地民营企业家独子,同她是高中同学,据说多年感情在一起很登对,她看起来好像很幸福。

……

婚后几年,姐姐也会常常回家,每次都会给他带大包小包的零食糖果。可是渐渐的,回来的次数少了,偶尔露面,身上还是带着熟悉的橘子清香,只是笑容苍白疲惫,有些郁郁寡言。

纪锴听过邻居的风言风语。说她找了有钱人却没自己本事,说她的男人在外面有了二奶三奶。

那个时候,纪锴还不完全明白什么叫“二奶”。他是父母意外的老来得子,和姐姐相差了整整十五岁。她嫁人的时候他才八岁,生下小外甥的那年他也不过十岁而已,关于这个世间的一切情感纠纷尚未开窍。

只知道有一天放学回家,门大开着,爸爸妈妈都不在,好在家里东西并没有被偷。

邻居周叔叔不由分说把他拽去了隔壁,看着他跟周亦安一起做作业,还给他们包了热腾腾的饺子。

饺子肉馅儿放了好多麻油,特别香,他吃得很开心。并不知道可怜的姐姐黑色长发微卷湿漉漉地贴在身上,正浑身冰冷地被人从湖心捞上来。

痛失爱女,妈妈受刺激过大,突发脑溢血成了植物人。父亲到处筹钱治病、照顾孩子,还要想方设法去姐夫家讨要说法。

“所有人都说,晓晓是因为一时想不开跳湖自杀。但我爸不信,我也不信。”

“晓晓是那种很柔弱、很胆小的女孩子,连打针都怕疼、都要捂住眼睛。那样的女孩子,就算再怎么难过,也不该会在那么冷的天用那么残忍的办法折磨自己。”

“可是,警察根本不听我们的,很快当作自杀草草定了案。你可能不知道十好几年前生活在小县城是什么样的,那时候社会风气很差,到处贪污腐化,很多官员在当地的势力都可以只手遮天。”

“晓晓丈夫的父亲,之前经营一家公司,是小县城的龙头企业,跟我们县长他们关系都很硬。直接控制舆论把责任推卸干净,我家反而被诬成只想要钱的刁民,经常被他们找到来的地痞流氓威胁。”

“……那年,我十三岁。”

邻居常常感慨,说小锴你还那么小就遇到这种事真是可怜,纪锴却只恨自己早生了两年。

看着曾经道貌岸然的姐夫露出完全陌生恶毒的嘴脸,面对那一家人残忍欺压却束手无策。他听说十二岁以下杀人不犯法,可他偏偏就差了那么一两年。

父亲毕竟年纪大了,再多的委屈也闹不动了,最后只有最后一个念头,不能让小外孙生活在可能杀了女儿的嫌疑犯的家里。

“可是,那家人知道我爸想抢孩子后,直接举家人间蒸发、不见了踪影。父亲辗转了很多法子,到处打听,最后查到他们可能在外省的某地落户。连夜坐长途车去追,却在很远的地方出了车祸,整车摔到了悬崖下面……”

他一直说到这儿,声音除了些沙哑就只有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黎未都听得整颗心已经像是被揉碎了一样,环抱过去整个儿把人紧紧给圈住。

“纪锴。”声音涩涩的,不及心里抽疼的十分之一。贴着滚烫的皮肤,轻柔地亲了亲爱抚过无数次的脸颊、耳侧,那个人身上的温度永远比他高,可他却就是觉得他冷。

“宝贝,熊宝宝,别撑着,想哭的话就哭出来。”

不行,亲吻根本不够,拥抱也根本不够,肯定不够的。太蠢了,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他家小熊能那么阳光耿直善良温暖,以前一定过得很好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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