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凤楼初雪/凤楼记事(出书版)(2)+番外

「一万两黄金呢。」老鸨道。

「一万两黄金小爷我大半年就能给你挣来了!」

凤兰拍桌子吼,老鸨却有自己的道理:

「你挣得多,但是你吃的东西、身上的首饰、屋里的布置,哪个不要钱?况且你已经十五了,小倌十八岁大限,你还能红几年?我们花香楼从来不做亏本的生意,你好自为之。」

凤兰早知道世态炎凉,心道既然抗争无用,不如听天由命。

反正想想,以自己的聪明才智与床上功夫,想要压得那什么魔教堡主在床上离不了自己或许也不是太难?毕竟目前为止,他还没失过手不是吗?

于是凤兰大义凛然地收拾了行李,跟着苍寒堡采办的车队向遥遥北方出发了。

赶了好几天的路,一路听得耳边其余人哭哭啼啼,令凤兰着实无言,终于进了苍寒堡,被分进了院落,耳根子才清静点。

刚刚收拾好之后就被领去见堡主,他跻身众多美人之间,进了一间富丽堂皇的大殿,就见高高的帷帐中坐着一名黑衣男子。

凤兰其实没对那恶贯满盈的堡主抱有什么幻想,偷偷抬眼看的时候受的刺激可想而知。

苍寒堡堡主居然是个既年轻又俊美的男人,那英俊的脸孔、那完美的身材、那危险的气质,要是能压在身下不知会有多销魂……凤兰楞楞对着江庭赭流口水,没发觉到自己在一大堆颤巍巍低着头的男宠里显得多么独特。

正因如此,他很幸运地成了这批男宠里第一个被江庭赭叫到房间的。

「你是清倌吗?」

江庭赭让他转了个圈,又细细端详了他的模样之后,似乎很是满意。

凤兰不知道该怎么答好,他确实和很多人上过床,但是如果从某种「硬标准」来看的话,他还是清倌。

见他半天不答话,江庭赭说道:「算了,是不是不重要。我先问你,为什么你不怕我?」

「你那么好看,小爷怕你……呃,不,我怕你干什么?」凤兰笑咪咪地说。

「什么『你』呀『我』的,没人教过你礼节吗?」江庭赭露出一丝轻蔑。

凤兰虽然不爽他高高在上的态度,但也觉得不要得罪他比较好,就躬身纠正道:「呃……堡主大人,小人……」

「你懂音律,会抚琴弹唱吗?」

「会啊会啊,我会。」

「弹唱一曲给我听听。」

凤兰还没遇到过办正事前那么多要求的客人,不过想想淫词艳曲也算是前戏的一种,就走到古琴前坐定,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歌喉轻启,婉转的调子如泣如诉,一曲过后余音绕梁。

「还不错。」江庭赭中肯地评价。

凤兰摇摇头,心道肯定不够好的,否则为什么堡主大人的眼里没有他期待的热情如火又赤裸裸的欲念。

「虽然一些细节还需要修饰,但是你长得很好也很有才华。苍寒堡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人才?什么意思?凤兰有点儿不祥的预感。

「凤兰,你不用当男宠。」江庭赭施予恩典一般地说道:「伺候我那活儿太辛苦了,我给你份清闲有趣的差事干。」

此时若是别人一定感激涕零,可凤兰不仅完完全全不领情,还很不平地争道:「什么差事也不可能比上床轻松吧,堡主,不如还是让我陪你吧。」

江庭赭皱眉,觉得这人格外离奇:「你不会不知道伺候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吧。」

「正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凤兰真的不是在耍贫嘴,实在是纵观一辈子也很难再遇到个这么顶级的货色了,却看得到吃不到,实在是了无生趣。

江庭赭停了停,居然咧嘴嘿嘿笑了:「你果然特别,我想我没挑错人。」

凤兰一听丧气,心知到嘴边的鸭子还是飞了,江庭赭怕是打定主意不会放自己上床了。可惜,堡主大人笑起来多俊啊,呈一条线的锋薄嘴唇让人好想咬一口,不过这辈子恐怕都咬不着了。

从那天起,凤兰就搬进了奢华的独立院子,每天被堡主召见。

一段时间下来,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得了独宠,而且貌似相当耐命,日夜操劳不仅没精尽人亡还活得相当滋润。

只有凤兰本人冷暖自知,每天准时被召唤,只是可怜巴巴地去做练习,唱歌跳舞、礼仪礼节、处事规则等等。

江庭赭为苍寒堡大业着想,是一心要把他培养成一个能在某个盟友或敌人身上使美人计的棋子,根本没半点私心。

凤兰见到江庭赭的频率很是不高,有幸见了就不忘念叨:「堡主,要是什么时候用得到我,凤兰别的不求,可是对人的相貌非常挑,您一定要帮我挑个美人家送过去啊……」

江庭赭常被他这种特殊的思考方式逗得笑出来,凤兰也感觉别人口里那个嗜血好杀的苍寒堡堡主其实还满可爱的。这种感觉差不多持续了一年,直到他在苍寒堡遇到了一个人。

凤兰第一次看到唐黎的时候,那名年轻的医者正一个人静静坐在河边发呆,清冷的月色照在身上,带起一层柔和的银色。

唐黎当时大概只有十四、五岁,身材清瘦,老穿着一身蓝衣,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混合着看人时眯起眼睛的些微忧伤,有一种很与众不同的神韵。

凤兰默默看着他,觉得很美。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真正觉得自己以外的人美──自己的美,一直都是外表上的自我欣赏,而唐黎却仿佛是那种溪水一般的静谧,只可远观,不可言传。

有一点儿从来没有过的感觉,淡淡浮上心间。

凤兰开始不断前去那名医者的小筑找他,唐黎似乎也没有因为他男宠的身分而轻视他,渐渐两个性格迥异的人竟成了挚友。

凤兰幷不想深究,对自己而言这个人的存在究竟意味着什么,只是有了他以后,苍寒堡的日子不再是无聊的待命,而是一天接着一天令人期待。

唐黎是个善良的人,从来奉行先人后己。这样一个人之于从未真正见过什么纯真之人的凤兰,就像一缕阳光照进尘封已久的地窖,太过珍贵以至于他只是想陪在他身旁一直到天荒地老。

那个时候,凤兰毕竟还太年轻,没有认清自己究竟身处一个怎样的地方,也没有亲身经历过人世险恶。他并不知道自己在堡主那边的「专宠」已经遭到了很多人的妒忌,天生的横行霸道也被理解成为恃宠而骄,对他恨之入骨的,早就大有人在。

苍寒堡的后宫,和任何后宫都一样,勾心斗角危机四伏,本当步步如履薄冰。

然而面对其他男宠的各种挑衅,凤兰抱着的心态却是无斗不欢,反正日子无聊,有人找个事儿挑个刺儿,让自己光明正大地欺负回去好像也挺有意思的。

唐黎多次提醒他,让他小心一些、收敛一些,可是凤兰正玩在兴头上,并没有听进去。

当这种明争暗斗逐渐演变成了一场腥风血雨,凤兰才突然发现自己无法控制局面。

他虽名义上是堡主专宠,实际上相当孤立无援,而他唯一的朋友唐黎,也成为了那些人迁怒的对象。

凤兰自己怎样无所谓,却是见不得人动唐黎的。

凤兰平日里尚算本性平良,损事干的不算很多,可要论坏点子,他动一动脑子,马上满肚子都是,到堡主大人面前一番添油加醋,几个时常去唐黎那里找碴的男宠,就关冷宫的关冷宫、赶出去的赶出去,表面看去,凤兰完胜。

可是,事情幷非就完结了。

报复很快就席卷回来,却不是直指向他。

大殿之上,众男宠诬告医者唐黎滥用药材,证据确凿到令申辩显得异常苍白,凤兰只记得,他看到那些人投来的轻蔑的眼神和嘴角勾起的得逞笑意。

唐黎不会害人,凤兰深信,可不论如何求情,唐黎还是被用了酷刑后扔到了乱葬岗。凤兰出不去,甚至不能去替他收尸,人生中第一次咬着被子哭了一宿后,他去找江庭赭要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