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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楼初雪/凤楼记事(出书版)(23)+番外

凤兰不在场,不然听到这话一定觉得刘青是受了太大的刺激精神失常,因为就算他当着刘青的面夸了「好箭法」,背地里肯定也不会讲他一句好话,绝不可能像刘大人一样公私分明。

凤兰正在屋里来回踱步,因为刘青所谓「将军说过罗琛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天真地被利用了而已,你迫我趁其不备对其赶尽杀绝可谓残忍,如果将军怪罪下来……」云云,这时门响了,司徒雪融提着纸包走了进来,凤兰便如久候帝王的嫔妃,满脸堆笑战战兢兢地迎上去,不敢随便说话。

「行了,我知道你今天都干了什么了。」司徒雪融少见凤兰这么胆颤心惊,笑着把热腾腾的纸包递给他说:「尝尝看。」

「我没做错什么大事,对吧?」凤兰如获大赦:「你不觉得我很穷凶恶极,对吧?」

「兵不厌诈,你的所作所为幷没有错。」司徒雪融想了想,笑笑说:「刘青朝中几年都在当文官,虽然做事正派,也难免染上迂腐,近来则是连我的想法也僵化了,倘若今天是我在城上,恐怕也就是不搭理他们,没有想过可以用你这种方法。」

「没错的意思是,算是做对了?」

「做对了,毕竟我们的目的是打胜仗,不是空落个仁义的好名声。」

「做对了啊!」凤兰一放松就得意忘形:「我就说嘛,刘青说这做法阴损,其实比这更损的招我还有呢。

「直接派人去重金贿赂北漠王身边的人,让他们说罗琛的坏话,反正这人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对他不满的人肯定多,再加上他骄横不懂事,想要文臣罗织罪状太简单,道样兵不血刃,他就被北漠王砍头了,换一个没用的将军来,我们岂不是轻松?」

司徒雪融转向凤兰,眼神里有一抹相当吃惊的神采,凤兰讪讪笑了两声:「怎么,是不是太恶毒了?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不不,虽说古往今来多少忠良就是因为奸人谗言而饮恨功亏让人嗟叹,然而这确实不失为一计良策。

「北漠王性格多疑自负,若能好好利用,在收复失土的过程中可以事半功倍,也许不需要几场大战牺牲无辜,只要北漠内部勾心斗角,就自然能够削弱其力量,涣散其军心。

「凤兰,你的主意总是令人醍醐灌顶,」司徒雪融微笑着说:「你在我身边真的帮了我不少。」

凤兰听了这话很是惊喜。

「简直可恶!」

突然门口传来的声音让两人都惊了一下,刘青掀了帘子进来一脸怒意抱怨道:「从盐海来的粮草缓至了三日,我派人去催,你猜怎么着?该死的军备王之超居然说我们的粮食被赫连渊借走了,奶奶的赫连小子要养兵我们不要啊,这样一搞我们十几万人要怎么开锅!那个从以前就黑心的王八蛋……」

司徒雪融只问:「我们的存粮还够几个月?」

「一个月左右……还是撑得住的吧……」

司徒雪融就摆摆手说:「赫连驻守的北疆城没有红珠繁荣,也比我们更接近北漠主力,道路崎岖城池工事不牢,或许确实需要加大粮食库存。没有事先打招呼确实是他的不对,可是非常时期……就暂且算了吧。」

「将军你就是太纵容他!」

刘青不满道:「当年我和他在你身边时,他总不听教训,给你惹麻烦你也不训斥,现在好了,这小子靠着淑妃的裙带关系挺能爬的。

「当上将军之后大仗没打一个,居然来抢粮,分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最恨的就是这种得志猖獗的小人……看我下次见到他不把他……」

虽然对那个曾经是雪融副将的赫连将军抢他家雪融的东西也不大高兴,却难得一见刘青张牙舞爪,尚算英俊的脸涨得通红,显出了几分土气,凤兰看得很欢乐。

「还有……还有一件事……」刘青不情愿地又嘟囔着开口:「探子送来消息,罗琛他好像没有死,带着北漠军队突然撤走了。」

「什么?」凤兰拍着桌子站起来道:「怎么可能?我们亲眼看见他中箭的,两箭哎,怎么可能没死?」

「我怎么知道,可事实就是没死啊!」刘青有点儿恼羞成怒:「你当时在我身边,我有没有射偏你看到的。他或者命大或者铠甲太硬或者就是有九条命没死成,我有什么办法?」

「你们两个都冷静。」司徒雪融道:「罗琛就算没死,也元气大伤,想要重整旗鼓需要月余。本来可以抓准时间歼灭他们,没想到罗琛也学会了韬光养晦避开锋头。继续全面警戒吧。」

司徒雪融说着,手指在地图上移动道:「近日分出人马驻守上游,防止北漠利用漠河挟制我们,粮草路线也要密切注意不能断掉。虽然暂时以守代攻,长远部署仍不可放下,谨记我们远征而来不是为了守住红珠,而是把北漠彻底赶走。」

「是!」刘青领命。

又过去半月,果然城外再无任何风吹草动,士兵轮岗执勤,百姓安居于城,在这样一片祥和中,司徒雪融却仍旧日日操心。

本来说北上去和赫连渊会师,可是从十日前突然中断了联系,派去的信使也没有回来。

司徒雪融派人侦查红珠到北疆的路线,在漠河以南都没有遇到任何北漠骑兵,以北就应该是赫连渊的地界,按照司徒雪融以往对赫连的了解,那人更不可能让信使在他的地界出事。

最前方的情报握在赫连渊手里,一点也到不了红珠城,而且后方的粮草不断地被无故「借走」。

究竟北疆出了什么大事?一连串的异动让司徒雪融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预感很快成了现实,北漠三十万大军突然从北疆方向出现直逼红珠,赫连渊仿佛没有一分察觉,反倒纵容般选择在前方保持沉默。

本来南方还有广阔的土地,可军备王之超居然卖国,带着补给投奔了北漠。

在晴朗的午后,北漠悄无声息地迅速把红珠城困在一片黑压压的大军压境中,好像孤注一掷地只求红珠天险,抑或司徒雪融的性命。

三十万大军的领袖不出意外地是罗琛,于公是开战,于私是报仇。

这下子司徒雪融和刘青都反应过来,或许赫连渊根本没有从他们这里借走粮草,而是王之超从中作梗,或许还使了什么诈术,让赫连渊产生疑虑,对红珠城的危急不管不问。

北漠兵临城下,却好像吃定了赫连渊不会出救兵一般驻扎围城,幷不急着发动攻击。他们想要兵不血刃拖垮城里的华都守兵,司徒雪融则深知城中的粮草维持不了一个月。

刘青在围城七天之后请命突围,可惜他带着一路人马奋力拼杀,却在出城不久便落入罗琛的陷阱全部被擒。

这段日子成了司徒雪融最为束手无策心灰意冷的时候,这样的感觉他一生中体会过三次,这仅仅是第一次。

生命和要守护的全部都危在旦夕,信任的人不在身边生死未卜。

刘青突围杳无音信,凤兰失踪不知下落。

在围城第一天的晚上,司徒雪融回房不见凤兰,等了又等,受不了的派人到处去找,才听说清早的时候凤公子出了城。当日下午城门已锁,阻隔了所有人进出。

不是没有人怀疑凤兰出城的动机,当时刘青就哼了一声「怎么这么巧?」,却被司徒雪融狠狠瞪了回去。

对他而言,即使整个世界背叛他,凤兰也不会。

只是在焦头烂额地对着城下罗琛的好整以暇时,还是无法控制因为没有凤兰的下落而心慌苦闷,担心他会傻傻地回来敲城门,担心他被罗琛抓了去,担心他在兵荒马乱间被误伤。

白天再也没有人笑咪咪地跟在身后,随时帮他整整衣服挡挡风,夜晚再也没有人能够陪伴着他进入梦乡,司徒雪融才知道了孤枕难眠的滋味,在心底的隐痛和担忧下,一遍遍想着那张明丽的脸上潇洒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