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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婚(66)

还没等纪皖说话,舅妈的脸笑成了一朵花:“好啊,我也早觉得妈该换套房子,只是我们现在的钱都花光了,还背了一屁股债,心有余而力不足,得靠皖皖和你了。”

纪皖看了看姥姥,咬着牙开了口:“姥姥你想换吗?想的话我去想想办法。”

她飞快地在心里盘算着,换套房的差价应该可以控制在三四十万,现在公司发展得不错,说不定能申请到贷款,实在不行,她把股份卖点给李博南,不控股就不控股吧,姥姥这把年纪了也该享享福了。

姥姥了然地看了看媳妇开心的模样,目光却忧虑地在纪皖和贺予涵的身上来回打了个转,轻叹了一口气:“不用了,这屋子姥姥住惯了,不舍得搬,小涵你有这份心,姥姥比什么都高兴。”

舅妈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悻然把饭碗往里一推,撞在菜盘上发出了一声脆响。

贺予涵笑了笑,也没多劝:“那好,姥姥你什么时候想换了尽管和我说,不费什么事儿。”

说着,他站了起来:“那我先走了,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皖皖你多陪陪姥姥。”

其实贺予涵没什么事,只是坐在那里看着纪皖提防警惕的模样,就算他再想熟视无睹,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地难受。再留下去,只怕纪皖会说出更多让他难过的话,还是先暂时避一避,反正日子长着呢,不急在这一时。

无所事事地在大街上绕了一圈,正琢磨着要不要找席衍去喝点酒,贺卫芳发过来一条短信,责问他为什么新年的第一天就不见人影,家里人都在,让他赶紧回来。

其实贺予涵不爱回老宅,家里的人个个脑子里都九曲回肠,各有各的算盘,而那几个和母亲的死有牵扯的人,他更是连眼角都不愿扫上一眼,和贺卫安的父子关系,已经降到了这些年的冰点。

可贺卫芳到底不同,他不想太驳了姑姑的面子。

老宅里倒的确挺热闹的,不管是不是一条心,最起码人都到齐了,几个小孩子满客厅地跑着,贺予彤一见到他就手脚并用地扑了上来:“哥哥,我好想你啊,姐姐呢?”

真是奇怪了,自从纪皖过来以后,从前有点怕他的贺予彤忽然就黏上他们俩了,虽然占芸三令五申地禁止贺予彤接触贺予涵,可她总是像泥鳅一样滑不溜秋的,三不五时地就在贺予涵面前晃悠。

“她有事。”贺予涵面无表情地看着抓着他衣服下摆的小胖手,那小胖手瑟缩了一下,终于在那冰冷的目光下撒了手,失望地放进了嘴巴里啃啊啃。

“哎呀彤彤你又啃手指甲了,有细菌,”保姆急得过来扯,“再啃的话你妈就要给你手指涂辣椒水了。”

贺予彤灵活地一闪身,在客厅里引着保姆乱跑。

贺予涵的胸口有一瞬间的柔软,小时候他也是这样一个让人不省心的主,保姆对他根本没用,跟在他后面追着跑的是她的母亲。

一阵威严的咳嗽声传来,贺宁在楼梯上看着他们。

贺予彤顿时不敢跑了,乖乖地让保姆抓住了手到卫生间洗手去了。

“予涵,你过来一下。”贺宁说完就到书房去了。

贺卫芳在一旁担忧不已,拉着贺予涵叮嘱说:“别和爷爷起什么冲突,你看看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样子。”

贺予灵在旁边一边修指甲一边漫不经心地笑:“大哥,大嫂呢?过新年都不出现,你们俩别是要离婚了吧?”

“予灵!”贺卫庭在旁边低喝了一声,“别胡说八道。”

“是,我胡说八道,谁让我只是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孙女呢。”贺予灵阴阳怪气地说,“大哥这样才是贺家之光呢,为了一个女人神魂颠倒,连家都不要了。”

贺予涵充耳未闻,大步朝楼上走去,走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居高临下地看着贺予灵:“对了,你昨晚和你那个男朋友在高安山庄跨年挺开心的吧?二叔二婶知道这事不?”

贺予灵的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的!”

贺卫庭在沙发上顿时直起了后背,满脸狐疑:“予灵你谈男朋友了?”

“没有,不是……”贺予灵慌张地说,“我闹着玩玩的……”

贺予涵冷笑一声,不理楼下的暗潮涌动,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房里十分安静,外面的嘈杂声都被挡在了厚重的木门外。贺宁坐在书桌后,眼神锋利地扫过他的脸庞,落在了他的嘴唇上,他的五官大部分都遗传了贺家的基因,只有嘴唇和下巴的形状像他的母亲,笑起来带着那个女人温柔美好的弧度,可惜,他几乎不笑。

对那个早逝的儿媳,贺宁心里充满了遗憾。

如果她还在,这个孙子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掌控,她柔声说上一句话,比家里所有人说上十句都顶用。

“纪皖呢?今天这个日子都不回家来,她是不是压根儿没把自己当成贺家人?”贺宁缓缓地开口。

贺予涵沉默不语,好半天才答道:“她姥姥……”

他故意迟疑了片刻,好让贺宁以为纪皖的姥姥有点问题,“这两天她都在陪她姥姥。”

贺宁的脸色稍霁,示意他在书桌前坐下:“听说你和席衍联手,准备上马一个电动车项目?”

“是,”贺予涵没什么好隐瞒的,这件事情马上要公布了,“我和m国一个高档电动车品牌谈成了合作意向,项目的前期运作已经开始,预计明年就可以大批量生产。风险投资虽然来钱快,但却不如实业脚踏实地,电动汽车是未来汽车行业的发展方向,我对这个项目的前景很是看好。”

贺宁看着他的目光复杂,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你的看法很正确,你二叔就是少了这种眼光和气度。”

贺予涵在心里冷笑了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爷爷,你该知道最近二叔的动向吧?和宇财团这么庞大的一艘商业航母,他能管理好就够他头疼的了,怎么还总是来眼馋我的这些小东西?”

贺宁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我会敲打他的,不过你最近又是怎么回事?在占家背后捅刀子的是不是你?她就算再不好,那也是你的继母,是贺家的儿媳。”

占家是生产食品饮料的大亨,老一辈和贺宁几乎同时发家,产品几乎覆盖了东南地区,不过这些年下一代管理不力,市场份额被抢走了很多,已经不像从前一样威风了。前两天出了个食品事故,原本快要被他们公关过去了,贺予涵动了点手脚,现在越闹越大,有点一发不可收拾的样子。

“这种事情也值得闹到你这里来?”贺予涵轻描淡写地说,“她自己来找我就是了。”

贺宁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喟然长叹了一声说:“予涵,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贺予涵的手掌缓缓握紧,这么多年隐藏的恨意像毒蛇的吐信探了出来,他甚至能听到那痛快的“嘶嘶”声。

“我该知道什么?”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意,“爷爷,我妈当初多尊敬你啊,把你当成亲生父亲一样,可最后她得到了什么?外公一走她没什么利用的价值了你就看她不顺眼了?换了个占芸你就满意了?我爸这样背叛了我妈,你还一手替他瞒了我那么久,这就是你总是说的贺家人的利益吗?如果是这样,那我宁可不是贺家人!”

“哐啷”一声,贺宁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摔在了书桌上,他的声音凌厉,浑身气得发抖,要不是书桌挡着,只怕下一秒他就会举着拐杖揍过来:“贺予涵,谁准你这样和我说话!”

贺予涵的神情冷漠,那张酷似其母的嘴唇紧紧抿着,迎向贺宁的目光却半点没有退缩。

两个人对视了片刻,贺宁颓然倒在了椅子上,用手撑住了头,疲惫地说:“你果然知道了。予涵,可你知道吗,我一直想方设法瞒着你,不是我故意要替你爸和占芸隐瞒,更不是我嫌弃你妈、喜欢占芸,这都是你妈临终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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