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掌声里，人群边缘的威尔莫特大师忽而小声唱起来。
“母亲啊，快起来，教我如何绾发，告诉我应该穿哪间衣裳。”
一些老人听到这个开口，有些恍惚地跟着唱到：
“你为什么惊讶地望着我呢母亲，王子今晨要从我们门前走过。
“我深知他不会仰视我的窗户，我知道一刹那间他就要走出的视线以外……”
一对老夫妻互相对望，他们浑身是伤，却还握着彼此的手。
“但那年轻的王子将从我们门前走过，这时节我要穿上我最好的衣裳。”
“我从脸上掠开面纱，我从颈上扯下红玉，扔在他走来的路上……①”
“……这突然一下怎么回事？”乐手阿克力的隔壁位置，那个迟钝的风琴手已经看不懂眼下事情的发展，“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新歌？”
“这可不是新歌，”阿克力说，他没有停下弹拨的动作，一心两用道，“那是几十年前流行的老歌了，好像就是威尔莫特大师年轻时候流行的曲子。”
“哎？”迟钝的风琴手瞪大眼睛，“什么叫流行的曲子？”
阿克力没有回答。
几十年前，委员会对《光明之山》的维护尚没有而今这么严厉，大型史诗向音乐剧的创作会被限制，但唱唱青春或者爱情主题的小歌曲并没有太大问题。
阿克力看过这首歌，在黑市偷偷流传的小册子上，他看过这首歌的歌词。
曾经不知有多少年轻男女唱着这首歌互相确定心意，不过它一年后被判定为违禁作品的原因，是爱情观不符合光明希望。
然而爱情并不会远去。
然而新的故事，新的歌曲，不会远去。
又有人开口唱歌了，即便是时常混迹黑市的阿克力，也不熟悉这个歌词。
歌词粗鄙至极，不远处的玛修家青年听得直哆嗦，但阿克力觉得曲调末尾很有韵味，比起这几百年里几乎没有改变过的咏唱法，这宛如说话的快速节奏也非常有趣。
越来越多人唱起歌，唱得乱七八糟。
甚至有人在唱《光明之山》，一群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打耳洞带耳钉、过于浓的妆容甚至分辨不出男女的小混混用力吼着。
在几分钟前，小混混们这个装扮，可是不会被允许唱《光明之山》的。
但现在没人管了。
阿克力仔细听着，手上不错弹拨。
歌手的队伍里，更多人开始唱道：
“一直以来，我是错误，所有人如此说啊。”
结果就是，都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么多歌。
***
叶卫丹救出来的小女孩，被医生喊人带走了。
叶卫丹一脸茫然看着周围突然像搞庆典一样热闹。
叶卫丹感觉自己像个傻逼一样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或者傻逼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世界。
叶卫丹现在只能：=-=
他实在无法太理解这些人为什么突然开始唱歌，不过，他可以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完全不受歌声的影响。
好像从马伦唱出那一句时就开始了。
他心脏跳动的速度有点快，流动的血液带着比平日体温更高的温度，他眼眶发烫，有种会哭出来的感受，以至于他不得不一直眨眼，泪腺分泌的液体洗过眼珠。
叶卫丹的眼睛散发开奇异的微芒，他指尖颤动，肌肉高热。
“……感觉可以一跳三丈高。”
握紧拳头又松开，十七岁少年惊奇评估新的力量。
那边，光辉之星歌唱团依然在唱《叛逆之子》。
“我不曾说话，我真的不曾说话。
“那不是歌声，那是我淌落的热泪。
“那不是歌声，那是我迸射的鲜血。
“那不是歌声，那是我爆炸的心脏啊！”
叶卫丹短短几分钟里就被拔高到非人阶段的感知力进一步加强，他抹掉眼角的泪水，突然感觉到了光。
光辉从头顶洒落，让他不禁昂起头来。
然后他看到了云巅之上，那庄重的审判庭，和十一个有着十二黄金羽翼的大天使。
站在中央的那个大天使，一手拿着一根指挥棒，另一只手执一把黄金十字长剑。
哪怕相隔甚远，叶卫丹也从那把剑上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他不久前才近距离接触过的死亡气息。
“……好奇怪，”叶卫丹眯起眼，想到，“这么大个东西，我刚才怎么没看到？”
不仅他没有看到，光明山下的所有人，似乎没有一个看到。
云巅之上的审判庭里，中央位置上的大天使侧过脸，忽而遥遥和叶卫丹对视。
对视仅仅只有一瞬，下一秒，大天使就移开了目光，垂眸注视大地上歌唱的人们。
它手里的黄金十字长剑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