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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尔(157)

作者: 吴漾 阅读记录

先去管理中心二楼交了明年的管理费,又转到楼下小超市,买了一瓶酒,几样水果,这些总共花了98块钱。

顺着石阶,踩着未化的雪拾级而上,到了萧明杰墓前。周围的墓地大多布满积雪和杂草,利落齐整的不算多,但萧明杰的墓碑却如往年那般干净整洁,不见分毫积雪,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拾掇过的。

萧时光把果品和酒一一摆上,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仍旧像去年那样,不知道该讲些什么。

甚至连句“爸爸,我来看你了”都说不出来。

于是就点了根烟,站在墓碑前静默地抽着,把这一年好的坏的遭遇,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他想,如果这世上真的存在地府仙境、厉鬼神明,那此刻的萧明杰应该能洞悉他脑海里种种画面,他不必特意讲出来给他听。

烟卷一次次燃尽,残余的温度一次次灼着他的指尖。直到胃里泛起恶心,他才停下来,蹲地上,把所有烟蒂都按死在积雪覆盖的草堆里。

风吹过,草从里的残雪顺着风向飞扬,零零星星地落在墓碑上。他抬手将它们拂去,指尖路过萧明杰的照片时停顿片刻,他想起两个小福袋,就把它们都放在了墓碑前。

希望你在那边,不管是是鬼是仙,都能有好运气吧。

远处麻雀从林间飞掠而出,积雪混着枯枝从高空掉落,近前黑色大理石映着他的影子,摆在上面的柿子,表皮已出现薄薄的冰碴。

萧时光被正午12点的太阳照耀着走出墓区,又回到管理中心的小超市。

跟往年一样,花220块钱买了条烟,送到在公墓值班室的沈大爷那里。又留下了一千块钱,拜托沈大爷逢年过节的时候,给萧明杰烧点纸钱。

沈大爷是萧明杰以前的牌友,俩人打了十来年的牌。甚至萧明杰跳河的头天晚上都在他家里打牌。萧时光打电话催了好几遍他才回家。

“明天得去医院做透析,今天你早休息,别去跟老头们熬夜打牌了。”那天晚上,他略带不满地说。

“好好好,不打牌了,早点睡。”萧明杰像个孩子一样听着他的叮嘱,或者说训斥,唯唯诺诺的,点头哈腰的。

谁能想到那时,那时他已经做好了打算,要去跳河呢。

沈大爷自然也想到了当初的事,两手捂住萧时光冰凉的手,昏黄的眼里覆着厚厚一层泪雾,深深地叹了口气:“你是个好孩子,你爸就是糊涂,但也不是坏人。他当时……当时就是被穷给逼走了。我要是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我那天……”

“都过去了,是他自己不想活的,跟别人没关系,”他打断沈大爷的回忆,拍了拍老人家的手背,又掏出一根烟递上去、掏出火机给点上,“而且也不是什么坏事,这样对他,对我,都是解脱。”

沈大爷把烟从嘴里拿出来,躲到暖气片那边,弓着背抹去眼泪:“你爸他是想活着的。没查出那个病前,还说过以后给你带孙子。唉,你说好端端的,怎么得上这种花钱的病呢。”

宽慰了沈大爷几句,萧时光便告别离开。

回到201路终点站,他往山下望去,等待下一班车过来。但炽烈的日光穿透缥缈层云,晃得人无法睁开眼睛,掏出手机看了看实时公交,还要7站才到,无聊之际便就又点上烟。

这时一辆劳斯莱斯从公路弯道出现,自他的身前飞奔过去,驶向山顶的豪华墓区。烟灰被车子带出的气流撞碎,掉落在他衣袖上,燎开一个小窟窿。

这两年长沛好像发展得不错,五六线的小城市也能见到豪车了。

不像七八年前,在老城那片混得最开的玲姐,开的也不过是个四手掉漆小路虎。

所以当初,薛宴乘坐着那辆漆面亮得闪瞎人眼的宾利慕尚,出现在电子厂破败的大门前时,才会引起那么多人围观。

他下车,跟围观的人说想找一位叫萧时光的。

然后姗姗姐直接掏出备用钥匙打开萧时光的门,把他从梦中拖行到门口,一边哭一边把身上的现金塞给他:“萧时光,有个大老板来找你还钱了,跟以前的都不一样!这人看上去就特别不好对付,你快跑吧!”

他在混乱中勉强穿上鞋,稳住姗姗姐,刚想问句是哪边来的大老板,怎么知道电子厂这个地方的。

就见楼梯口呼呼啦啦涌上来一堆混混,二话不说,拖着拽着最后扛着把他送到大门口。他费力站定,抬眼就看到个陌生男人倚靠在一辆崭新的宾利上。

男人看着二十五六岁,年轻俊美,高挑帅气,优雅尊贵。

穿着好像很讲究,西装长裤合身笔挺,墨色衬衣褶线分明。衬衣袖口被一对饰品固定着,那饰品看上去很别致,是一对镶嵌着墨翠的金边锁扣。好几年后,他才被姜岩科普,这种饰品叫cufflinks,男士衬衣的袖扣,起源于巴洛克时期,贵族和绅士喜欢佩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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