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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尔(66)

作者: 吴漾 阅读记录

餐桌氛围也如以前那般和谐融洽,薛望山面色慈祥地跟她交流,问她暑期在景大表现怎么样,问她裴大大四的课业难不难,现在和景大的导师是不是还保持着联络,这一年有什么学习之余的计划和打算。

易小茜会及时地往她的杯中添果汁,做饭桌上的捧场王,用星星眼望着她,夸着尔尔好棒啊,读书好厉害,几个月不见又漂亮了,新的发色蛮好看的。

然后把手搭在薛望山手背上,总结:“老公,有个这样的女儿,我们也太幸福了。”

可不是幸福吗。

陶尔在心中冷笑:除了我,这世界上还有谁能这么听话地给你们送钱。

吃完饭就按照惯例,被薛望山叫去书房继续聊。

这些年,每次来到薛望山的家、吃完易小茜的饭,随薛望山步入黑暗,听到书房门关上时响起的“咔哒”声,陶尔总有一种自己被人推进牢笼、并在笼外上了锁的感觉。

当同一个空间内只有他两人时,薛望山便会一扫饭桌上的稳重端庄,摘掉眼镜,靠在真皮座椅上,翘起二郎腿,点上烟,把下巴扬得很高——

冷眼睨着她。

目光嫌恶与不屑并存,像是在看爬进他书房的蟑螂。

“这次带了多少钱。”他开门见山。

陶尔掏出银行卡,推过去。

最近两年,她琢磨出来了和薛望山的新的相处之道,就是进了书房,尽量听薛望山讲,鲜少开口表达意见。

本来今天也是不想说话的,但她想到北风给她的建议:

【兄弟,录音时一定要把要点表达完整,你没办法控制他说什么,但你这边一定要留下关键信息。】

【比如:你因为什么来跟我要钱,我顾忌着什么才会把这些钱给你;】

【比如:这次你要求我给你多少钱,我实际给你多少;上次你要求我给你多少,我已经给了你多少。】

【敲诈的理由和数额,是重点。】

于是,她叹了口气后,开口:“爸,这次你跟我要20万,但7月份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给你转了20万了。所以今天我跟哥哥拿了10万,加上我卡里本来还有的4万,一共14。”

薛望山腮肉一提,哼道:“薛宴才给你打10万块?”

陶尔:“哥哥的钱也是辛苦赚来的。”

薛望山已瞧不出半点教授的修养,开口骂她:“贱不贱!那他妈是你的钱!你倒是一点儿都不介意他跟陶迆的龌龊事,还把陶迆的遗产全部交到他手里。”

这六年,听过近百遍,陶尔已经不像以前那般失控,能很快地稀释那句话带给她的冲击。

所以她现在可以注视薛望山,平静地回答:“你说贱,那就贱吧。我永远不可能背叛哥哥。”

“那就背叛你亲爹我?”他扯着唇角,露出被烟熏得微黄的牙齿,笑得恶心又油腻,“果然跟你亲妈一个货色,你是不是还要跟你亲妈一样,无视伦理,爬上你这位好哥哥的床啊?”

以往到这里,陶尔会打住令她不适的话题,随便说些关于薛速速的事,让他明白骂她不是最要紧的,要紧的是把钱尽快转到薛速速那里——

给小偶像打榜,让她在几十人的团体中提升排名、早日拿到第一顺利毕业,可是很费钱的。

但今天,不行。

她把北风的建议又在脑子里过了好几次,强打起精神,有意引导这个话题继续:“爸,你和我妈在我7岁的时候就离婚了。我跟她一起生活了4年,从来没有见过她和哥哥发生过你说的那些事。”

“做这种事还要当着你的面?”薛望山目光阴鸷,吐出嘴里的烟,“如果不是她婚内出轨,我为什么要跟她离婚呢?啊?我这里可是有录音,你还想再听一遍?”

他作势要去拿那个年代久远的MPS。

里面有她从13岁的暑假,被迫听到今年7月的录音。

“这次不听了。”陶尔哽了哽,说。

她今天下了好多次决心,做了很多改变。但终究不忍把陶迆的秘密再次刻进录音笔里。

事实上,这些年她最想拿回来、最想毁掉的就是这段录音,曾经都和薛望山商量好了买断的价钱,但最后薛望山还是反悔了。

“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你买断。你妈做的孽,你得替她还,”当时的薛望山这样说,“至于什么时候还清,看我的心情。毕竟我是受害者。”

今晚的他,面目一如当年可憎。

陶尔艰难地笑了笑:“这些年,你让我听了好多遍了。爸,你想要钱,我也听话地给你,前前后后也有三百万了。你知道我现在很听你的话,没必要屡次三番地拿这录音折磨我。”

“那就懂事点,再给我转10万过来。”他掐灭了烟,放下腿,把眼镜戴上变回饭桌上的平和斯文的模样,“最好是国庆期间转过来,要是再拖,我这次可真的会把录音发到薛宴的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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