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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尔(94)

作者: 吴漾 阅读记录

从去年盛夏到今时今日的伪装俨然变成了幻影,偏执与克制也成了笑话,惊异和震撼一齐袭来, 让陶尔僵在原地,内心翻江倒海不断思索到底是哪个环节露馅了, 完全不知道如何去回应他的问题。

心被堵着, 复杂又酸涩, 情绪也被拢聚一处, 不知道做些什么表情才合适。

原来久别相认会叫人这样地, 难为情。

她艰难抬头看向萧时光, 希望萧时光能主动告诉她,到底凭借什么把她认出来了。

他大抵看懂了她的眼神,所以抬起手。

手指拨开她的耳边头发, 轻车熟路地捏上她的右耳耳垂。

微凉的指腹轻柔地摩挲着上面凸起的小痣, 耳畔好像传来他呵出的笑声, 声音淡而苍白,叫她听不出是埋怨还是嘲弄:

“改名的时候, 怎么不把耳朵上的痣也点掉?”

微愣后,陶尔就感到了鲜明的失落。

原来是这颗痣……

原来不是她以为的外貌或者性格特质。

“你怎么不说话?”他却还能笑得自如, 仰着下巴颏, 跟街边小流氓一样眼波荡漾地望着她, “总不能是把我忘了吧?”

陶尔不明白,萧时光为什么可以毫无顾忌地回忆起当初的交集、可以理直气壮地问出这个问题,当初赶她离开的时候,他明明坚决得像是希望她从这个世界蒸发、这辈子都不要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她大抵抽了抽唇角,躲开耳侧的手指,提起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对,忘了。”

耳侧的手指清晰一顿,随后被他慢吞吞地收回口袋里。

他面上却看不出丝毫失望,甚至笑得更深了些,弯腰凑近她的脸:“那是要我提醒提醒你,你当初为了赖在我身边、都做过哪些匪夷所思的事儿,我一高中毕业生为了摆平你惹下的麻烦、费了多大力气——你才能想起来长沛那个从没改过名、以前就叫‘萧时光’、现在依然叫‘萧时光’的男的吗?”

陶尔整个僵住。

萧时光没有夸大其词,当初为了赖在他租的房子不走,她确实下了很大功夫,当然这其中绝大部分还是为了让自己爽的。

比如,给闷热促狭的小房间,装了壁挂空调,又添了小冰箱;

比如,给公共浴室换了更舒服的增压式淋浴头,觉得还缺点儿什么又在公共洗手间装了洗烘一体机;

比如,给他买了轻盈柔滑的天丝凉被,觉得还差点儿意思,又给床上换了真丝的床笠和枕套;

……

但是,这些添置,无一例外,都被萧时光疯狂批评、猛烈抨击。

“这什么东西?你是被资产阶级的腐朽思想蛀蚀空了,还是被圣母附体了?”他把她拽到外面的家电跟前,“公共洗手间,你安个这种大家电,你是有钱没处烧?”

那时候的她,极端地叛逆又极致地冷静,挣开他的钳制,靠在一米二高的家电上,小嘴叭叭的:“洗烘一体机啊,洗完衣服后还能烘干,多方便。我又不太会洗衣服,总不能一直让你洗,你一天干两份工作这么辛苦,下班还要给我洗裙子,多累啊。而且我也想只装在你的房间,但得重新走自来水管道,有点麻烦。”

“你他娘……”萧时光磕巴了下,硬生生抠去到嘴边的脏话,像地理老师一样给油盐不进的差生讲题,“你现在在哪儿?北方、长沛,气候干燥,晴多雨少。现在是什么季节?夏季8月,昼长夜短,日晒充足,而衣服呢,又轻又薄,在外面两小时就干透了,你买这个玩意儿多余且鸡肋,明白吗?”

她指向洗手间外围观过来的群租房的年轻人:“这里的哥哥姐姐们都很感谢我,只有你在骂我,说明这是你的问题,明白吗?”

萧时光:“沃日……”

哥哥姐姐们受她贿赂、听她指挥,呼呼啦啦地围上来支援她,把她从萧时光的责备中成功解救出来。

夜晚,她坐在窗边,垂着眼睛看萧时光靠在楼下收废品的大爷的三轮车上,皱着眉头一支接一支地吸烟。不过万幸的是,最后好像没谈拢,他把烟头甩在地上,还当着大爷的面狠狠碾了两脚。

她恶虎归山般,带着觅食过后的餍足卧回床上,翘起二郎腿勾起唇角: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至于惹的麻烦。

确实也想起来那么几件。

比如,主动把他的裤子丢洗衣机里,结果忘了掏口袋,把他辅导班发的还没舍得花的福利——200超市购物券给洗得稀碎;

比如,电子厂隔壁楼上有个陌生姑娘喜欢萧时光,她觉得姑娘流露出来的浓烈的太妹气质和萧时光搭不上,于是自作主张又有点生硬地替萧时光拒绝了;第二天他俩刚走下楼,就见一群花臂大哥围上来,骂骂咧咧推推搡搡,把蒙圈的萧时光“敲打”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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