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请您喝杯咖啡吗?”她问。
眉目间的爽朗,让身为武者的二婶心生好感。她看了眼她的朋友。
“我们可以先送您的朋友回去。”那年轻女人说。
二婶于是点了头。
这天晚上,温家的晚饭吃得异常沉默,温庭笙察觉到了不对。
“爷爷,您胃口不好?”她问。
爷爷没说话,闷头吃饭。
二叔回答了她。
“小笙……”他说,“今天政府的人找我们了。”
温庭笙的脸色变了。
但二叔只说了这一句,就不再说话了。一顿饭,在异常压抑沉闷的气氛中没滋没味的吃完了。
温庭笙把碗碟都收进洗碗机里,来到客厅。她的家人都坐在沙发上等她。
自从准备要孩子,就戒了烟的二叔,闷头抽着烟。
沉默了很久,爷爷先开了口。
他说:“如果……如果不是那么难接受……”
“爸!”二叔厉声喝止了自己的父亲,他说,“让小笙自己决定。”
但他说的有些艰难。
因为他自己也很迷茫。他知道父亲和妻子一定也是这样。
温家的人,从来都没想过用自家的女孩子攀附富贵或权势。所以当温庭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他们之后,他们依然能顶住“卡兰德夫人”这个身份的诱惑,做出全家一起逃亡的决定。
但是现在他们都迷茫了。
白天听到话犹在耳边……
一个人的婚姻幸福和一个星球的未来……
孰重?孰轻?
在这件事面前,他们都感到了自己的渺小……
第168章 番外
温庭笙的二婶什么都没说,她一直望着手里的杯子,目光空洞……
而温庭笙这一晚,睡得极不安稳,导致她第二天起得很晚。乐-文-餐桌上给她留了早餐,家里却没有人。
好像是掐着时间一样,她才吃完早餐,想在沙发里再窝一会儿的时候,响起了敲门声。
门外是一位头发花白的男人和一位年轻的女军人。
温庭笙不认识那年轻女人,却认识这男人。因为他的脸每天都在电视上出现。
“温小姐,”他说,“我们能进去坐坐吗?”
温庭笙沉默了一下,闪身将这星球上的最高权力者请进了自家的客厅。
温庭笙在外星的时候曾经一度被亚弥金人视为“贫穷的姑娘”,但那其实只是星球经济水平不同造成的差异。实际上温家在地母星非但不贫穷,甚至算得上是家境富裕。温家有着还算不错的祖传的家底,也有已经去世的擅长经商的温家长子留下的一些资产,温庭笙的二叔二婶不仅薪水丰厚,二叔还颇擅理财。他这些年做的几项投资,一直都是走的红线。
温家住的这个小区,在他们这个行政大区的首都,同时也是联合政府总部所在地的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也算是有点档次的。四居室的复式房子,爷爷和二叔二婶住楼上,温庭笙住楼下。
执政官和穿军装的年轻女人坐在沙发上,趁着温庭笙沏茶倒水的功夫仔细的打量了她。这些天他们不知道看了多少她的照片和资料,但他们还是想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她。
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子,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得多。
但他们不敢把她仅仅定位为“漂亮女孩”。能让一个卡兰德家的嫡支子弟亲自来求娶,为了她还特意把地母星划到自己名下的女孩,他们对她的期望,实在太高了。
也容不得她,仅仅做一个“漂亮女孩”。
待温庭笙把两杯热茶放到他们面前,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后,执政官率先开口。
“我的来意,您想必是明白的,”他说,“那么我就不多说了,有些东西,希望您能看一看。”
年轻的女军人把一直抱在怀里的一个文件夹推到温庭笙面前,坦诚相告:“虽然是特意整理出来给您看的,但都是真实的资料。”
她的长相属于甜美的类型,却一身戎装,眉间有着凛冽逼人的英气。她说话的时候,目光清澈坦然,温庭笙看得出她说的是真话。
她翻开那文件夹。
洗练的文字,不带感情,仅作客观的叙述。每一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结果,和意义。
但温庭笙还是动容了。
被殖民统治四十年,地母星人在外星人面前过得憋屈,当然有很多人会骂政府。温庭笙在外星闯荡时,吃过很多白眼,遭遇过很多歧视和骚扰,也不是不怨恨政府的。
看了这些资料才知道,在她这平民老百姓不知道的时候,政府,真的做了很多事。
一桩桩,一件件,很多是伴着血色和牺牲,或是巨大的利益让步。
翻过前面这几页,下一页是一个女人的资料。从这一页开始,后面厚厚的,每一页都是一个女人的资料。
第一个女人,叫李芸。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名字,资料上的照片是她年轻时的样子。温庭笙觉得她有点眼熟,一时想不起来,看完她的资料却想起来了。怪不得眼熟,以前经常能在新闻里看到的人啊……好像去世也没多久……
她被称为“铁娘子”,在以男性为主力的政坛里,是一抹亮色。
可那样铁血冷静的铁娘子,竟然……有那样煎熬的过去……
她翻了过去,看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她翻页的手愈来愈慢……
因为她在看的,可以说是一群女人的血泪史。
不知道翻到第几页,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按住了她微微发抖的手。
“够了……”年轻的女人轻轻的说,“再看下去也没有意义,这也只是沧海一粟而已。”
她合上文件夹,放回自己的腿上:“现在,我就主管这个部门。”
她是个军人,她的背脊挺得极直。
温庭笙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怪不得她会觉得李芸面熟……不仅仅是因为李芸后来常常出现在电视里……
看出她眼里的明悟和困惑,年轻的女军人笑笑:“李芸就是我妈妈。”
“而且,”她补充道,“我是混血。”
她说起混血这两个字的时候,眸中一片冷漠,并不像很多混血那样,以自己身体中一半的亚弥金血脉为荣。
温庭笙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看了李芸的生平,能明白混血对眼前这位女军人的意义。
对方似是看出了她的意思,轻轻摇了摇头。她指节分明的手轻轻的在文件夹上划过:“每年,我都会接手一批新的女孩。她们都很年轻,漂亮。不是我这种假的年轻,是真的年轻。像花一样,是最好的年华。”
在最好的年华,她们像李芸一样,前赴后继。
温庭笙的喉咙哽住,发不出声音……
而她还在继续说。
“她们好歹,是受过专门的训练的。还有很多平民女性,也有很不幸的遭遇。就像令婶……”
温庭笙的心脏,突然就像被捏住,喘不上气来……
执政官忽然站了起来。
李芸的女儿也站了起来。
“能结束这一切的,只有您。”执政官说。
花白头发的男人和年轻的女军人,朝温庭笙深深的弯下腰去。
“拜托您……”他们说。
温庭笙慌张的跳开。在这个行政大区的传统文化里,接受年长者这样的大礼,是要夭寿的……
电梯里,执政官问:“能成吗?”
女军人说:“我觉得能。”
“你怎么知道?”
“女人的直觉呗。”她笑,“不然为什么那多人,专家选我跟您一起来?”
她因为父母的缘故,从小就认识执政官。摸出烟递过去:“您来一支?”
执政官无奈的看着她,最后还是接过了那支烟。
他们今天在温庭笙面前说的话,全都是智囊团队不分昼夜的策划,在否定了几十个方案之后最后选择的方案。
全球最顶尖的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甚至感情专家,把温庭笙从里到外钻研个透,针对她的家庭和她本人,定下了这一整套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