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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132)

许国舆图皆在范大先生脑中,他看到那些丘陵亦是欢喜,肯定道:“正是!我们已经到了乌陵王的地界!”

他虽布衣裋褐,向来却在乡亲中间很有威望。他如此说来,众人便是一阵欢呼,自觉终于脱离了死亡的阴影。

一众人兴高采烈的行进着。身体虽疲累,精神却放松。

范大先生却忽然转头,怔然。

“爹,怎么了?”翎娘问。

范大先生不确定的道:“仿佛听见了哨音?”

“什么哨音?”翎娘道,“我没听到。”

“阿城,阿城!”范大先生唤他那弟子。

少年骑着驴凑过来:“先生?”

范大先生道:“你方才可听到哨音了?”

少年刚才正和旁人说起乌陵王如何爱民惜民,满心喜悦放松,道:“并未啊。先生听错了吧。”

范大先生怔忡,道:“希望是吧……”

小童在翎娘怀里,想说他也听到了哨音,但一路颠簸,他实在太累了,不想说话。闭上眼睛,就在姐姐柔软的怀中睡过去了。

当日傍晚,他们寻到了一处水源,在那里宿营。

彼时正是初夏,太阳落山得一日比一日晚。正当众人放松休憩的时候,远处扬起了烟尘。马蹄声从他们明日将要前进的方向传来……

树上群鸦惊起。

竹生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将绿刃插立在泥土中,微微有点喘。

也算是一场剧烈运动。只不过……她看看自己的手心,握拳,张开,再握拳——远远没有达到极限!速度、力量、体能,都远远没有达到极限!她也就是有些流汗有些喘罢了!

眼前的路,已经被血浸透。若有人此时路过,必会被残肢和断体吓得昏厥过去。地上纵横几道沟渠。只有从空中往下看,才看得出来那是刀痕。

绿刃在半边山中,斩过狼,切过虎,剖过野猪,还是第一次对人大开杀戒。

竹生一个人对抗几十个刀头舔血的男人,钢刀折断的时候,她腾空跃起,在空中终于换了绿刃。绿刃在她手里,虽然憋屈得只能发挥些微的威力,但面对这些凡胎肉骨的男人,足矣了。

大胡子校尉直到身体断成两截倒下,都不能相信。他的人和他一样,全死了。

他们杀过很多人,有敌对的士兵,亦有无辜百姓。最近一年乌陵王那边龟缩,与大将军冲突得不多,他们倒是百姓杀得更多一些。那些百姓像绵羊,不敢反抗,任人宰割。他们唤之为,两脚羊。大刀砍过去,像切豆腐一般,收割生命。

最初的最初,还有不安,还有惶恐。慢慢的,就麻木了。世道如此,又不是他们想要这天下乱的。慢慢就只庆幸,自己没生为两脚羊。庆幸自己强壮,手里有刀。

只是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像两脚羊一样,被人像切豆腐一样轻易杀死。

竹生抬眼,看那个校尉。

他武艺很好,一张强弓,可以五珠连发。她躲开了四支,最后一支,射穿了她的衫角。他的手下里,还有三四个武艺出众之人。围攻之时,这些人进退有度,看得出来是以那几个人为首。

但是他们都死了!

她一刀斩下,凌厉的罡风如刃一般切开了他们的身体。他们上身滑落的时候,还目露困惑,不明白对面的她,怎么突然变得高大。而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半身,在痛苦和恐惧中死去。

竹生握着绿刃刀柄,唇角忽然勾起。而后咧开。而后大笑!正午骄阳之下,一个浑身浴血的少女,抱着她的长刀,大笑不止。

竹生知道,她并没有变强,是这里的人太弱。她如同是从狮群,掉入了羊窝。

但那又如何呢!在这里,没有能碾压她的变态强者!没有人能再强迫她!凌她!随时随手便要取她的命!有人想强迫她侮辱她,她可以举刀反抗。有人想要她性命,她可以先杀死对方!

她笑得无法控制,笑到最后,仰天大叫,笑声变成了厉啸!厉啸中,她猛地拔刀,一刀斩出!

她的憋屈!她的愤怒!她的压抑和无力!尽在这一刀之中!

这一刀,她用尽了全力!能容两辆马车并行的道路被拦腰斩断,地上的断尸被罡风卷得飞起,一道深深的沟渠留在的地上!

竹生胸口起伏,呼哧喘气。

胸间块垒尽去,堵塞积淤之感全无,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通达畅意!

收拢地上兵刃和强弓,在树后换过衣裳。绿刃不再收起,直接系在腰后。拉过几匹健马栓成一串,竹生翻身上马。

先前她放马归去,是为了不招眼。可现在满地碎尸,事已至此,低调已经不再有意义。

她已经看明白,这世道也不是什么安乐天堂,可于她而言,对于才从修真界逃出来的她而言,已经是乐园。此间,她武艺高强,手中有刀。天大地大,这凡人界,何处不可去,何处不能去!

竹生一夹马肚,健马四蹄踏起烟尘,向着前方而去。

前路虽不知,却已无惧。

第70章 070

竹生没有着急去追赶队伍。那本也不是她的队伍。

她信马由缰,放了马儿自己走。那些马却训练有素,无需骑士催促,自家便一路颠颠的小跑着。

路上,亦遇到了掉队之人,那些人看见她,如同见了鬼。竹生带的马多,见着逃命还带着老弱妇孺的,便分了马,明白告诉他们这是军马,他们若敢骑,就给他们。有人惊恐的拒绝了,也有人犹豫之后,道谢收下。看她的目光,复杂难言。

真是一样米,百样人。

她让那些拿到了马的人先走,她依然保持速度缀在后面。果不其然的,第三天上,遇到了一队大将军的兵。那些人是因为看到她马后牵着的一串军马才拔刀的,甚至没有来得及觊觎她的容貌。

打斗中,竹生砍杀了一个,剩余的见势不妙,掉头逃跑。竹生收了绿刃,并未追杀。

绿刃在鞘中,似有不甘。这些法宝真是神奇,从出生便带着灵性。或许有一天,真的便能养出器灵来。

竹生心中,不禁生出期待,便如同对待孩子那样对待绿刃。

【别急。】她对它说,【你迟早有大露锋芒的一日。枉杀之血,并不能使你我变得更强。】

【我不是为杀而杀,是为止杀而杀。】

【你的刀锋,当砍向强者。而不是逃命者的后背。】

她尝试以神识向绿刃传达她所想。但绿刃毕竟不像灰灰,不知道是否听到了她,是否懂了她。

绿刃是一柄好刀。它虽是仿着那柄魔刀而造,却绝不应与那柄刀相类。可怜它憋屈的认她为主。竹生其实很渴望有一天,能手执绿刃,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至少这份渴望,跟绿刃是心意相通的。

这一路上都十分荒凉,既没有驿站,也没有村宅。或者是乱世已久,人烟稀薄,或者就是生产力水平真的太过低下。

她晚上露宿的时候,把从校尉那里夺来的强弓取出来擦拭。她试着拉动弓弦,拉满这张弓,于她不是难事。但她还一并收走了另外那些人的弓。比较起来,那些弓就轻的多了。可见这张弓,不是什么人都能拉得开的。

她试着对着空旷之地射了一箭。她之前从未玩过弓箭这类武器,那支箭飞得虽远,却全无准头。她只笑笑,把那些弓和箭都收回了臂钏里。

她并不是因为感兴趣或者贪财才收拢敌人的兵刃,而是因为她意识到,这里是一个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冷兵器文明。她纵然臂钏里黄金万两,也不一定能买得到一张粗面饼。在这种地方,物资比金银更重要。

她入静了一会儿,默读狐狸给她的功法,强记住那些字的字形。然后神识退出,取出《说文解字》,翻阅查找。

那功法上古字极多,而且即便是将一整句的字都查过了,分别弄清了字义,可连成句子之后,依然是云里雾里,极其晦涩难懂。令竹生很是无奈。明明,她在冲昕、冲禹那里,都读过许多功法,完全不似这般。或许,是因为是妖道的关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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