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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218)

盛日城的长宁宫,第一次开国宴,宴请各国使臣。

各国使臣多是风仪过人,反应机敏,口舌便给之人,亦有皇子、王子亲来的。只有一国例外,来的是位公主。

这位公主照着国内习俗,居于席位之上,亦头戴幂篱。细细的朦胧白纱笼着她整个人,别人看不清她,她看旁人倒还好些。

隔着白纱,她凝目观察那位女帝,女帝的风姿果然令人倾倒,并不是传说中或者五大三粗,壮如男子,或者天生媚骨,祸国祸民的妖姬模样。

女帝生得十分美丽,但她的美貌反而是她身上最不重要的东西。公主记得自己第一眼看见女帝,根本没有注意她的美貌,直接便为她眉间气度所摄,不敢直视。此时悄悄观察,更是倾倒不已,心下暗暗忖度,世上怎么竟有女子会有这样的气度。她亦是公主,平时自觉高贵,此时仰望女帝,却觉得远如山峦,高不可攀。

传言女帝已经有孕,果不其然。礼服将腰束在了胸下,裙摆放开,隐隐能看出小腹隆起。

女帝说了几句场面话,与众人举杯,不过沾沾唇示意一下,便退场了。都知女帝有孕,谁敢令她作陪,众位丞相和外宾都起身恭送。

大人物退场,宴席才真正开始。国相范伯常带着几位副相招待各国来使。

先前公主全副身心都被女帝吸引,待得女帝离去,她却又被对面一人吸引。

那人紫袍玉带,丞相服制。只诸位丞相中,只这人衣袍与旁人不同。那衣袍显然是特制,你一眼看去,便知是丞相服色,然你一眼看去,也知……那是女装。

女丞相服!

像是感应到公主的视线,那位年近三十的女丞相忽然看向这边,冲公主微微一笑。

公主忙微微躬身还礼,两颊微热。

那一位就是小范相吗?她暗暗的想。

范氏父女同朝为相,各国褒贬不一。有惊叹信阳范氏之才的,也有怒斥礼教崩坏的。当然不管这些使臣内心怎样想,没人敢在长宁宫对小范相无礼的。

公主悄悄观察,发现殿中之人都对小范相的存在习以为常。小范相在四位副相中甚至并不是垫底,她资历排位第二,还有两位副相坐在她下首。那两位男子丝毫没有不满之色,对小范相态度中还有着能看得出来的敬重。

自来这种多国邦交就少不了唇枪舌剑的往来,席间,小范相不卑不亢,侃侃而谈,将一位挑衅的使臣说得哑口无言。

公主悄悄的注视了许久,忽然对身后侍女道:“与我取下幂篱。”

侍女惊得瞪大了眼睛。公主道:“此物多余。”侍女不敢违命,轻手轻脚的拢起白纱,取下幂篱。

殿中正有两人激辩,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没有人注意到公主这边的动静。唯有小范相,忽地转过头来,再次冲公主微微一笑。

第126章 126

待公主回到母国,她的父亲也就是该国的国主便询问她:“澎国如何?女帝如何?”

公主答道:“澎国国富而强,女帝风华折人。丞相贤明,百官相和,上下一心。”

国主听完,叹气道:“与这等霸主为邻,吾等小国岌岌可危。罢了,他日若竹君欲取我国,我们双手奉上便是了,不要叫刀兵烽火祸及子民。”

又道:“我儿辛苦了,且去梳洗休息,见见你母后吧。这些日子她甚是担心你。”

国主说完,见公主沉默,却不退下,便问:“我儿还有何事?”

公主询问:“父王,为我选夫婿之事,进行得如何了?”

国主苦着脸道:“胡、谢、王三家还在争。我亦不知道到底该选谁好。”国小主弱,虽有国主,却是国主与三世家共治的局面。

公主问:“然后呢?”

国主一时发懵:“啊?”

公主问:“我有了夫婿,然后又会怎样?”

国主道:“不是已经说好了,待你产下麟儿,便由这孩子来继承国主之位。唉,都怪我,没能给你生个兄弟出来……”

公主沉默不语。

国主察觉有异,微讶道:“我儿……我儿?”

公主耳边响起的,却是小范相私下宴请她说的那些话。

听闻贵国国主与王后伉俪情深,二人之间再无旁人,亦只有公主一个孩子,此等佳话,叫人心生向往。

只不知待令尊之后,国主之位怎生处置?贵国胡、谢、王三姓,可还愿屈于人下?

公主明明是王室血脉,为何继承之事,就无人考虑公主?

不是因为公主没有才能,只是因为公主是个女人吗?

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啊?她明明……明明是王室正统血脉,为何国主之位的继承,却要跳过她去?

她从小就知道,三姓势大,她却没有兄弟可以依靠。她身为公主,却从小苦读,不敢比小范相的博览群书,却也不是庸碌之辈。

这两年母后身体不好,父王无心国事,书房里的公文都是她在处理。国中大小决策,背后皆有她的影子。可一直……就只能在背后!

父王总是念叨,要给她招一个可靠的夫婿,让她有依靠。可她的夫婿,最终要从三姓之家选择,这样的夫婿,会为了她与自己的家族对立吗?还是会为了家族,与她对立?

公主的眼底,有火焰愈烧愈旺。

在澎国之行之前,她是真的相信父王的话,觉得与三姓妥协,生出同时有王室和三姓血脉的孩子,是解决国主无嗣最好的方法。

可,在见识过女帝、女相、女秘书郎、女舍人之后,在与她们交谈过之后,她觉得胸臆间乍然开阔。

那些女子,不见得学识能力就比她强,可她们都坦然的站在人前!原来……还可以这样!

公主猛回神,国主正在唤她的名字:“玉云,你这是怎么了?”

怎地出一趟国,整个人的气势都不一样了?他们齐国唯一的玉云公主,明明是以娴雅温柔著称,怎地从澎国回来,眉间竟生出凛冽之意?

玉云公主回神,注视了自己的父亲很长时间。

她的祖父文韬武略,惜乎子嗣单薄,只得父亲一个。她的父亲精诗词,擅书画,他自创的一种新字体已经流传到数国,广受文人称赞。他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却唯独不是一个好国主。

这个国家,这份责任,还是……由她来担起来吧。

“父王,儿臣不孝。”玉云公主伏身,以额触地。

国主愕然道:“玉云?何处此言?发生了何事?你、你可是在澎国受了欺负?”

“儿臣未曾受人欺凌。”

国主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咱们齐国小,去那等大国,言语上受受气也是难免的。不被欺负便是好事。”

玉云公主起身,直视着父亲的眼睛,道:“儿臣在盛日城,已经代替父王,将齐国献给竹君。”

国主道:“那没事,那没事,竹君喜欢就给……啊?!!”

国主惊得险些歪倒,颤声道:“你、你把什么献给竹君了?”

玉云公主不动不摇,沉声道:“我把齐国,献给了竹君。”

“玉云不仅聪慧,而且有处理政务的经验。不是空谈,她对国事非常熟稔,齐国王后这两年身体不好,齐王是个伤春悲秋,动辄对月流泪的,我猜想……这两年真正处理政务的人该是公主。”

长宁宫中,翎娘与竹生细细道来:“她的祖父临终前,曾遗言给现国主,不可与三姓联姻。可国主孱弱,到现在,玉云是唯一的王室血脉,她却被逼的只能在三姓中挑选夫婿。”

竹生冷笑:“这国主!且不说国主,就他这父亲,是怎么当的!公主若是生下了有三姓血脉的孩子,齐国王室,可以去死一死了。”

“是呀。玉云心里都是明白的。我只是不懂,她明明都看得明白,为何却不反抗?”翎娘叹道。

竹生道:“被洗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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