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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欢(98)

杨五在洞府中,赵三在自己的役舍,然后……半山的山道上,有一对男女在……吵架?

吵到激动处,女子恼怒道:“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管我!”说罢,一甩袖子,转身就走。

男子脸色阴沉,忽地大步上前,一把拉住了女子的手臂,往回一拽。女子猝不及防,就被他拽到了怀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扣住了后脑,堵住了红唇!

女子显然是吓傻了。睁大眼睛,竟不知反抗。

冲昕……冲昕也傻了好嘛!

不应该啊!这两个人!!

一晃神间,那女子终于回过神来了,拼力挣扎起来,却被那男子钳住一只手腕,动弹不得。她好不容易抽出另一只手,“啪”的一声,给了那男子一记耳光。两个人终于分开了,都愣在了那里。

那女子羞怒交加,倏地转身朝山上跑去了,很快就在夜色中消失了身形。男子在原地默默的静立片刻,转身朝半山走去。

冲昕心情复杂的看完了全场,待落到洞府门外的时候,随手将门口那一堆悬浮半空的战帖收进法宝,就进去了。

及至他在书案前挑选准备应战的帖子时,都还有点神神在在的想着山道上那两个人。

于他来看,那两人着实不够般配。他徒弟这般通达干练之人,怎地看女人的眼光如此耐人寻味?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那边青绡帐忽然掀开一角,他心爱的女子露出一张素净面孔,鸦青发丝如瀑垂落,歪着头问:“怎么还不睡?明天不是还要打擂台?”

他心弦忽颤。

今晚,掌门师兄将他留下,除了交待一番明后日的事情之外,还透露给他,说这次竟有两三拨人是专程来提亲的。他当然是毫不犹豫的当场就拒绝了,师兄虽没说什么,但看他的眼神,也十分的意味深长。

于他来看,五儿自然是值得千般怜爱,万般疼惜。可于掌门师兄眼中,是不是“凡人”两个字便能抹杀掉她的一切的好?在师兄眼里,他与五儿,也一样是极不般配的吧?

冲昕的心里,忽然就不纠结了。

“就来。”他说。

大略的将战帖翻过一遍,选了其中几个最强的,烙印上神识封帖。那帖子便又化作一道流光飞出去了。

杨五一直把脸贴在榻边看着。长发都铺到了榻外的玉台上。冲昕走过去,把她的长发拢了拢,推她向里去,才放下帐子,抱着她躺下。

跟她说了说今天的盛况,说了说明天的挑战,关于提亲的事自然是略过不提。却又想起来,道:“待这大典过去,我可能要出一趟门。”

杨五已经困了,闻言随口问道:“远吗?要很久?”

冲昕顿了顿,才道:“嗯,大约要两三年……”

杨五倏地就清醒了。

各宗门高层聚在一起搞茶话会,可不是为了拉家常侃大山的,而是有实实在在的议题。

西部妖域似有异动;东海有海外来客进入九寰大陆传道授业,理念与九寰本土颇为不同;几年之内已经出现第四起俗世国家整个镇子或小城居民都暴毙而亡的事件,怀疑是魔修所为,因为涉及地域分布颇广,还需各派联手,加强扫荡……

最后一个话题则是,三百年才会开放一次的水月秘境又到了要开放的日子了。

“是个给弟子们历练的好地方,师兄的意思,这次让我带队。”这是他对宗门的责任和义务,自然是不能推辞的。

“哦……”杨五一直侧躺着,给他一个后脑勺,“危险吗?”

冲昕看不到她表情,抚着她的长发道:“不会。里面的妖兽最多四级、五级,各派都有金丹修士压队,不会有大事。当然,折损也是不可避免的,每次大约会折十之一二。”

“死这么多人,宗门还一拨一拨的派弟子前去?”这与她在宗门里看到的平和、安全的状态完全不一样。

他轻轻拍她的肩头,道:“大道漫漫,何其无情。半路掉队的人,远比你想的要多……”

翌日,徐寿早早就起来,在洞府大厅里恭候他师父同行。

他年轻的师父也很快就出来了,先与他说了几句今日对敌要注意的要点——徐寿也接到了战帖,挑战者是仙音宗的一位女弟子。

待到说完,年轻的师父忽然“咳”了一声,道:“你资质极好,三十年内结丹应该不成问题。咱们门中虽然不禁男欢女爱,但说到结丹,还是童身最易。”

徐寿先是愕然,而后老脸便烧了起来。看他师父作一脸“眺望远方”状,只能强忍着应了声“弟子明白”。

到临出发前,又瞧见他师父瞥了他一眼,那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复杂难言。徐寿这人精,心思打个转,就猜出了几分。

无非就是觉得,他和她……不般配吧。

这其实怪不得冲昕,实是徐寿这人,资质、悟性的确优秀。

从前,他为心障所困,难以筑基,尚不显露。自他破了心障筑基之后,他的优秀,就开始一点点展露出来了。不过两年,他就成了筑基初境弟子中的佼佼者。

和他这徒弟比起来,苏蓉那丫头……处处平庸。她就连容貌都只能称得上是清秀而已。

徐寿明了了冲昕的想法,却并不想与他解释。他这师父啊,是十七岁便结丹的天之骄子,他就没有品尝过人生低谷的滋味!怎会理解在你最低谷时一直陪伴你的那人的难以割舍。

在杨五来到炼阳峰之前,整个炼阳峰一共就三个人。冲昕成日里在洞府中修炼不露面,每日里与他朝夕相伴的人……就是那个笨丫头。

他至今都记得,初到炼阳峰的时候,那丫头才十三岁,真是个黄毛丫头呢。有点小心机,小聪明,真到做人做事上又让人扶额。他不得不手把手的教她。

那时候,他就已经是炼气大圆满境,却苦于始终无法破境。三十岁遣返的利刃就悬在颈上。他面上云淡风轻,实则常常夙夜难眠。

在最难熬的那段日子里,那丫头与他比邻而居,朝夕相伴。一夜难寐,清晨带着难言的头痛推开窗,就能看到那丫头元气满满,晃着她的小药锄,精神抖擞的去侍弄她那几亩药田。她这种朝气,像一股清风拂面,让他觉得似乎“明天”还值得期盼,没有那么令人绝望无助。

他是看着她长大的,从小丫头变成窈窕少女,姿色……依然平平。她一直不知道当初内务司为何会选中她来炼阳峰,一直觉得自己幸运。实则徐寿见到她第一天,心下就了然了。

她会被选中,就是因为她的平庸。上面既希望能有个细心的女子在道君身边照料供差遣,又恐这女子若太好会动摇年轻道君的道心。毕竟这位道君才只有十七岁,正是初初知好色而慕少艾的年龄。

他看着她从小丫头长成大丫头,春心萌动,恋慕道君,只觉得……好笑。他原想着她若有出格举动,他必得提点她一下。否则别招了道君不快,逐她离开炼阳峰就不值得了。熟料那丫头看似很蠢,心底竟还很清明。恋慕归恋慕,却也恪守本分。

他渐渐看明白,原来小丫头这种恋慕,并不是少女恋慕邻家少年的那一种。而是仰望打马游街的簪花状元郎或者立功归来的将军的那一种。如此,他就放心了。

他可不希望她走,他还想每天清晨推开窗,都能看到她野草般旺盛的生命力呢。

那丫头的出身来历从一开始就被他套得一干二净,他却从未对她说过自己的出身。一直误导了她,让她觉得他和她没什么不同。

后来炼阳峰上来了一个杨姬。那女子谈吐举止,一看就是出身大家,世事通透,人情练达。且她……是道君的枕边人。

他当时还很担心傻丫头会跟她处不来。要知道这种上位者的枕边人,是最最不要去得罪的。哪知道……这两个气质性情迥异的女子,竟奇异的处得很好。杨姬那女子,表面温和,实则自有傲骨深藏。苏蓉这等对她毫无威胁之人,她若不是真心,根本也无须虚与委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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