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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91)

“看啥呢?”张全凑过来,“这啥车?愣头愣脑的,不好看!咋?还是奔驰?”

奔驰G级的AMG。南思文死死的盯着那价格。

张全看看价格,咋舌“这谁买得起啊?一辈子挣不到一部车的钱啊!”

那是“大铁锅炖鸡”不吃不喝不花销,十多年才能挣出来的钱!但南思文知道当然有人能买得起,不仅买得起,还不止一辆。

“车标是个马,是啥车?”他问。

张全想了想,肯定的说“宝骏。”

肯定不是宝骏!南思文在搜索栏里输入“车标是马的车”,查到一篇文章,恰好就是罗列所有车标是马的车。他点进去看了看,知道了那个牌子叫法拉利。

他搜索了“法拉利”,很快进入一个汽车网站。他看了看,找到一辆和那辆冰蓝色的跑车样子差不多的跑车。

他盯着那价格。

张全趴近屏幕看了看,确信自己没看错。“哎哟我的妈……”他惊得重复道,“哎哟我的妈!哎哟我的妈!”

“别一辈子了,这十辈子也挣不到这个车钱啊?我说这车真有人买啊?傻不傻啊!有那多钱,干点啥不行?买个车?”

南思文盯着屏幕半晌,觉得身体还很虚弱,没有力气。

他扣上笔记本,推给张全“我睡会儿,别吵我。”说着就蒙着头睡了。

梦中光怪陆离,直到天黑时被他娘叫起来,还觉得脑袋里一片混乱,又不记得梦到些什么。他娘给他手擀了面条子,用鸡汤煮的软软的,闻着香又好克化。他睡了一天,躺得恶心了,穿衣起身,端着碗坐椅子上呼噜噜吃面条。他娘给他收拾床铺。

睡多了,南思文头有点疼,他有一边吃着面条,一边发呆。忽然听他娘说“这啥?”一抬头,看见他娘趴在床上,揪扯。就从床尾和墙壁的缝隙中扯了一坨东西。

抖抖灰,打开一看,是条牛仔裤。挺好的裤子,就是渍上一块一块的黑色,也不知道是什么。

老太太自己看了看,还摸了摸,埋怨道“这是啥啊?放这么久,怕是洗不掉了。你咋不早洗!”她一辈子节俭惯了,纵然最近挣到些钱,也改不过来这节俭的习惯。好好一条裤子,就洗不出来了。要是她的,也就凑合穿了。可再节俭,她也想让儿子穿得体体面面的。要洗不掉,就只能扔了。怪心疼!这屋里没个女人就是不行啊!

南思文想起来了。“是血。”他说,看着他娘吓一条,赶紧补充,“别人的。”他当时随手把裤子搭在床尾,大概掉到缝隙里去了,他当时也没在意。

“血啊?那肯定洗不掉了。”老太太心疼的说。一边说,一边挨个掏兜。男人家粗心,不定哪个兜里就放着钱呢。裤子可以扔,钱可不能扔。掏到后兜,就掏出张卡片。

“这是啥,还有用不?”她递给南思文。

“啥?”南思文随手接过来。

一张非常简洁的名片,只有一个姓王的男人的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

南思文鼓鼓的腮帮渐渐停止咀嚼。他想起了那一排黑色的奔驰车,车子开了,王老板还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对他喊,要他记得给他打电话。

王老板的意思他明白,无非就是报恩。但他觉得他不需要,就抛在了脑后。那些人路数不正,他不想沾他们。

但那只是他当时的想法。

人这一生,在任何一段经历和改变发生之前,都没法提前预料。

王老板接到南思文的电话,颇感玩味。

半年前,他一个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儿,差点就叫人给活埋了。现在回想起来,还惊心动魄。

得亏遇到那么一个年轻人。

他其实一直在等这个电话。救命之恩,不得不报。他等着对方打电话,提条件。结果那年轻人就没了音信。或者两万块钱他就满足了?王老板觉得,那也太便宜了。他的命,可金贵着呢!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是不想沾他。很多普通人,不愿意跟他们这样的人打交道,心里有忌讳。

只是没想到时隔半年,终于又接到了这个电话。王老板稍加思索,便猜到这年轻人必是遇到什么难事,又或者有什么经历,促使他改变了想法。

他对那个年轻人的印象相当深刻,毕竟是在那种境况下相遇。三更半夜的,乌漆麻黑的树林里,看到有人要活埋人,他敢出来阻止,说明他善;以一敌二,毫不畏惧,说明他勇;对方有刀的情况下一对二还能胜出,说明他猛。

而且这人,眉眼正。麻袋打开,他看到这小伙子第一眼的时候,就对他心生好感。

可以看看,他想。

王老板和南思文约在一间茶室里见面。

王老板还能记得南思文的眉眼,南思文其实已经不太记得王老板的相貌了。他到的时候,看到有两个黑西装就站在那间茶室的门口,摆出守卫的姿态。他的脚步凝滞了一瞬。

但他随后就迈开步子,走进去了。

“小老弟,来啦?”王老板笑眯眯的跟他打招呼,“坐。”

“王老板。”南思文礼貌的打招呼。坐下后,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由得踟蹰起来。

王老板笑眯眯的看着他,也不先开口。

南思文咬了咬牙,他既然下了决心,就不会再退缩。

“王老板,冒昧给您打电话,我就不兜圈子,直说了。”南思文抬眸,直视着王老板,“我找您,是想请您指点我,怎么样才能……出人头地?”

王老板夹着烟,笑眯眯的看着他,问“你得先给我定义,什么才算是……出人头地?”

南思文毫不犹豫的说“有钱!必须得有钱。男人没钱,什么都别说。”

“我开了一家饭铺,一个月差不多能挣……”南思文深呼吸,“头一个月,我特别开心,觉得自己真的挣着钱了!可现在……不够……差太多……”

“来,小老弟,跟我说说,你这是遇到什么事了?”王老板能看得出来,当南思文说“不够”的时候,眼睛里闪过的是一种无力的苦楚。

南思文沉默半晌,才说“我媳妇跑了……她看不上我。她现在跟了别的男人。”

他掏出手机,找出他从网上下载的图片,递给王老板“那个男人,开的就是这种车。”

王老板看了看照片里的车,笑笑“你知道这车多少钱?”

“知道。”南思文点头。是他十辈子挣不出来的钱。

“小老弟啊……”王老板把手机还给他,“这个车……可不是‘出人头地’四个字就能概括的了的。你要想到这个高度,我……给不了你。”

南思文眼中闪过黯然。那个眼睛狭长的男人,身上贵气逼人。跟他见过的一些小老板,包工头,都完全不一样。他心里其实明白,那个男人的身份和地位,必然是要比他知道的那些“有钱人”要高得多。

但他没有放弃“那您觉得,我该怎么办?”

王老板弹弹烟灰,含笑道“老弟,你救过我一命。你知道我的命值多少钱?”

南思文摇摇头“不知道。”

王老板笑了几声,道“老弟,救命之恩,不能不报。你要的‘出人头地’我给不了你。但我不会叫你白来一趟。我有两个选择给你,看你选哪个了。”

“您说。”

“第一个,我在东二环的酒吧街那儿,就武警医院旁边那儿,还有间小酒吧,一年的纯利在二百个出头。我把它给你。一年二百个,在京城也能过得舒舒坦坦的。”王老板看着他说。

南思文并未为之所动,他看着王老板,道“您说说第二个。”

王老板没直接说出第二个选择,反倒是问他“小老弟,你知道我是谁吗?”

南思文摇头。

“那你知道我是干什么的?”王老板接着问。

南思文犹豫了一下,说出自己的猜想“您是……捞偏门的?”

王老板笑了“哟……这个词是哪的方言啊?有点像过去香港老电影里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