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黛(24)
简戌喉结上下动了动,刚要说出口的道歉又咽了回去。
他看出颜殊黛是在生他的气,也不奇怪,任凭谁的一番好意被这样辜负都会发脾气,何况是一直高高在上的颜大小姐。
他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想亲口跟她道个歉,但显然颜殊黛现在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他也不好为了说几句话就在这里和费淏起冲突,毕竟在这件事上,他是无理的一方,万一惹得她更恼火事情就更复杂了。
简戌脚上的动作一顿,然后还是换了个方向,顺她的意走了。
*
自这天起,简戌就再也见不到颜殊黛一面,不管是去颜玉找她,还是去紫园,只要她不想见他,那他就束手无策。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
简戌联系了风入松的康经理,得知颜殊黛预约了今晚七点的时间,于是提前十分钟进入包厢等人。
他还欠她一个当面道歉,今天一定要把这件事彻底解决掉。
说到底,现在这个局面是他一手造成的。
是他,在生日宴当天设计引颜殊黛进后花园,也是他,故意让颜殊黛查到童养夫的消息。
如果不是这样,颜殊黛可能都不会注意到他,只把他当做江城豪门圈子里众多富家子弟中的一个,不会不肯退婚,更遑论提出和他在一起。
所以纵使他对颜殊黛的调戏、轻蔑感到冒犯和不快,他也不至于真的讨厌她这个人。
毕竟这一切都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也正是他需要她给出的反应。
明知是戏一场,就不会当真,不会迁怒戏中人,更何况他才是背后一手操纵的那个人。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一切都因他而起,一切责任都在他身上。
颜殊黛说这是他伤她手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在后花园,他钳住她纤细的手腕按在墙上,松开时,那上面已经一片青紫,他只看了一眼,但到了现在还是记得十分清楚。
他利用她来完成自己的目的,却什么好处都没给到她,反而到头了还让她受了伤。
所以无论如何,这是他必须要道的一个歉。
门开了,但传来的却是两道脚步声,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响声清脆,另一道声音则略显焦灼。
简戌现在站着的位置正好被一道乌木漆面曲屏挡住,只要他不出来,彼此就都看不见对方。
意识到颜殊黛今天还约其他人见面,他立刻准备出去。
但一屏之隔传来的那道磁性清冽的男声却让他一时间进退两难。
察觉到包厢内进来了两个人,他第一反应是颜殊黛约了客户谈生意,但那句话里包含的信息显然并非如此。
那个男人说的是:“颜殊黛,两个月过去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语气里蕴藏着数不清的哀怨与质问,是只有情人之间才会有的情绪。
尽管简戌在英国的这几年也没有降低过对江城权豪贵胄的关注,但也无法仅凭声音就将人对上号。
他没有窥探他人隐私的癖好,但此刻显然也不是一个出去的好时机。
颜殊黛则是一贯漫不经心的作风:“你不是都知道了,还有什么是需要我解释的?”
男人似乎是将积攒许久的郁气一股脑地发泄出来,声嘶力竭的表面下像潜藏着无尽的委屈与哀求。
“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啊?一颗棋子吗?没了利用价值随手丢掉?这两个月来你有想起过我一次吗?我一直在等,等你跟我说那都是误会,可你连一次都没有联系过我。”
回应他的却只有一句:“我们已经分手了。”
颜殊黛的语气淡得捕捉不到任何一丝情绪,仿佛早就轻飘飘地揭过这一页,只有对方还在耿耿于怀。
男人轻哂了声:“所以在你心里我已经是过去式了,是吗?你明知道我那是气到极点说出来的胡话,做不得数的!”
颜殊黛冷冷地反问:“这两个月我没有联系过你,那你呢?你有主动找过我吗?你要我怎么分辨那天你说的到底是气话还是真话?假如你一直都不来找我,那我是不是要无限期地等下去?你觉得可能吗?”
空气静默了半晌,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语调激动:“是因为他吗?难道你是真的打算和他——”
不知为何,简戌总觉得这个“他”指的是他自己,颜殊黛的话更是他莫名的一阵心虚。
她似乎没心情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只听见她直接道:“是。”
仅有一个字,但却如山上的寺庙敲钟那般重重地击打在简戌心上,荡着悠远的回响。
“你可以走了。”颜殊黛的声线是那样漠然,简戌甚至可以想象出她的神情,一如那天请他离开紫园时的凛冽。
紧接着他听到拳头砸在墙上的闷响,然后是一阵渐行渐远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