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昼(79)

负责人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但他的曾太公是这个村里的，还算攀了点关系。

他的学历也只有初中，可这也算是当时比较高的学历了，现在还当上了他们自己村的村书记，有模有样地戴了一副方框眼镜。

“你们也知道的，这边是以种植业为主，这个村子主要是种花生，但是土不行，产量自然也差。前些年我们引来了一些荸荠——就是你们知道的马蹄果，但是也养不成，就算了。他们的年收入可能只有几十块吧，不过人丁兴旺，看着还是挺热闹的。”

确实热闹。

他们刚进村就看见了袅袅升起的炊烟，想起上山前负责人说的话，大概猜到是村里人在准备迎接他们的酒席，心里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凑在一块盘算着要不要在送点物资的基础上再给村里人塞点钱。

不过塞钱这个想法很快就被负责人否决了。

“他们其实也不知道要钱能干嘛，最近的集市在将近三十公里外，想去一趟也麻烦，最近的那个集市也没什么东西可买，你们送的这些东西就足够他们吃到明年过年了，真的不需要钱，一点心意就够了，真的。你们真想捐钱啊，还不如把钱拿给我，我去投给镇上，让镇里来给这边修路。”

队长说这就要掏钱出来，身边的一个女教授立刻拦住他，把他拉到一边来，刻意压低了说话音量。

“就算真的要捐钱，那也是我们一手捐出去的，不能让这笔钱转二手甚至三手，到最后就不了了之了。你刚刚衣服都差点被孩子们扯烂，自然能明白我的意思，在这样的地方，暂时收起你的善心，毕竟我们接下来要遇到什么事情还都是未知数，现在就把东西交出去，万一之后还有什么难以预计的事情发生呢？”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池鱼在进村前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路，不安地拽了拽闻衍的手指：“天黑了的话，我们自己走回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还记得刚刚的路线吗？”

闻衍现在也很焦虑，听见她的话之后，掐了掐眉心：“悬，太绕了。”

“我们至少得在天黑之前出去吧？负责人说你们做实地考察的地方就是这座山，我刚刚上山之前看过了，进村是一条路，上山好像是另一条路，但是那个分叉路口我真的记不清。”

“这几天你务必跟紧我，我们不能分散行动，万事务必跟着大部队，一个人都不能落下。”

池鱼惶恐地点点头。

她本就不怎么喜欢小孩子，在被一帮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小朋友强行拉去村长家里准备吃晚饭的时候，只能勉强维持面上的客气。

村长家里也没几件家具，说“家徒四壁”都完全不为过，仅有的大件应该是不知道被谁扔掉的一张残破不堪的单人沙发，上面的布都已经全部烂掉了，在散发着霉味的同时，里面的海绵已经差不多全部变绿。

眼前这张餐桌只有三条腿，也没个像样的凳子，大家人多，不好意思坐那位牙齿全部掉光的老太太让出来的椅子，只得全部站着吃饭。

一路上舟车劳顿，再加上还过了山路，大家也确实疲惫饥饿。

队长看这边实在寒酸，还是把礼物拿了过来。

村长自然开心，立刻招呼着家里的女眷过来把东西拿进去，似乎并没有要分给身边的村民们的意思。

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从外面进来，先是看了一眼这些从外地来的衣冠楚楚的人，顿时脸色发白，一下子甚至没有接过村长手里拎着的东西。

随后她就狠狠地挨了村长的一脚，被踹得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池鱼下意识想去扶，却被负责人拦住，说是这就是他们村里的规矩，男人就是天，在家里说一不二。

“什么玩意啊？这要是真的踹狠了，命都得没吧？”

“你最好别管他们家里的事情。”

她还想说点什么，却被闻衍拉住，眼神示意她冷静。

池鱼只得皱着眉头站在原地静观其变。

第39章

那个女人慌慌张张地抱着那些东西又出去了，跑得飞快，仿佛脚下生出了弹簧。

而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了更多的村民，纷纷扒拉着队长问话，不管队长怎么推开都没用，还是负责人过来把村民们拉开，吓得池鱼连连后退。

闻衍大概能猜到那些村民的目的是什么，无奈地牵住池鱼的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了些。

“他们应该听不懂普通话，但是人都是这样的，一旦看到一个人不费力气地得到了好处，他们便也想着要。如果被拒绝，他们的愤怒便会掩盖理智，进而展现出没有经过教育的未开化的野蛮。”

“说白了就是没素质呗。”池鱼也是无奈。“我还以为现在已经不存在这样的地方了，真是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