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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鹤归(145)

作者: 崎怪 阅读记录

夜幕降临,是夜无风,积攒在矿场的热气半分也不曾散去。

西南面的茅草房区域,士兵们将千余矿工赶进去,步子稍慢的便要挨一顿鞭子。

矿工们的住所与其用一个“住”字,不如说是圈,人为围起来的圈,漏风漏雨不说,到处都是腐烂味儿,临近盛夏,臭味愈发熏天——不仅如此,他们白日吃的与猪食无异,发馊发酸是常事,经常吃不饱也是常事,而且晚上是没有任何东西和水可以进食的,因为晚上他们不仅不干活,而且吃饭后有了力气还会跑。

严昌照例被任安叫来挑选“人畜”。

所谓人畜,是韩舟为满足人猎所创,意为以人做畜,用来狩猎。

镇南军内,常进行人猎,并有用人猎奖赏手下的先例,是故需要常备人畜以供享乐。起初,人畜皆为死囚,后来,渐渐不足以让将士激起兴趣,便四处抓庶民以莫须有的罪名打进大牢,以作人畜。

韩舟手下的人,很多会专门为他物色人畜。好的人畜,不能太听话,因为不会跑的不好玩,一定要会反抗,反抗得越激烈越好玩,最好像是一头能给人以征服欲的狼。

就比如眼前这名被三人死死按住的矿工。

矿工的整张脸被人用烙铁所毁,有的地方焦黑,尚还流脓,已经看不出本来面容,看着瘆人,身上那件脏破的衫子被鞭子抽得碎成布条,露出里面的血肉翻飞。

唯有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目光狠厉如刀,怒视着眼前的官吏和兵卒。

严昌上前两步,矿工顿时目露杀意,挣扎得更厉害了——他身上的伤,多半拜严昌所赐。

严昌却是笑笑,抬起自己的靴子将这矿工的脸踩在脚下,然后用他的脸去碾地上的碎渣石粒,直接见了血,矿工疼得额头青筋冒出,冷汗涔涔,却依旧不肯叫出声来,死死咬住牙关,奋力挣扎,挟他的兵卒差点没按住。

整副画面残忍到连旁边兵卒都看得皱眉。

“本官觉着,就挑这个做人畜好了。”严昌抬开自己的靴子,打了个哈欠,道,“这个比上次那几个都好玩,那几个是野猫,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一匹狼。”

严昌招招手,兵卒将这匹“狼”关进了一个笼子里,只待明日送出。

“行了,你们去给那几位交差吧,本官我操劳一天了,要回去歇息。”

严昌说着往外走,一个杂役忙跟上去打灯。

“严昌,你不得好死!”

嘶哑的吼骂声自那名矿工嘴里喊出,严昌只是笑着摇摇头,悠闲地踱步离开。

又过小半时辰,官吏所在的院子才安静下来,一轮毛月亮生上高空。

严昌将所有公文整理完毕,让手下小吏拿出书房,然后朝自己房间走去。

虽说是官吏居所,但矿场条件有限,北面值事堂要办公,剩下稍微好些的房间都集中在院子东面,而严昌等六品以下的官员都是哪里有地就住哪里。因严昌有些关系,他的居所比其他下层官吏略好,选在了放粮食和酒的旧仓库旁边,比住在马厩旁强太多。

但常人不易注意的是,严昌房间有个不常打开的侧门,和旁边仓库是相连着的。

严昌进了房,少顷便灭了灯,守在门口等着,等听到外面树林有人离开的窸窣声,便知今日巡视的兵卒已经走了,这才点了火折子,用手掌拢着微弱的火光去打开侧门。

赵凉越、柚白和徐鸣已经等在仓库里了。

虽灯火和月光朦胧,严昌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赵凉越。

岸然而立,气度卓然,确是让人难以忽略——这也是之前他们放弃让赵凉越扮作杂役混进来的原因。

严昌上前,对赵凉越拱手道:“情况特殊,故而只能委屈赵大人藏在此处了。”

“无妨,大事要紧。”赵凉越直接开始道,“韩舟想出用真假虚实结合的法子隐匿真的账目,这招确实高明,但同时也给了我们可趁之机,那就是偷梁换柱。”

严昌点头:“偷换出来,确实能在短时间内不被发现,从而争取时间离开矿场。”

赵凉越道:“所以,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尽快知道哪几册账本记载了关键的账目,足以直接用铁矿案将兵部,甚至是镇南军的罪行摆到朝堂明面之上。”

“但是值事堂的守卫十分严格,近两年账本又多达三十余本,且每隔两个时辰清点一次账本数目,傍晚时分清点具体账目。”严昌皱眉道,“赵大人显然不能直接进去,只能我两用袖袍将账本换出来看,每次不亦多,但多次又必定惹人怀疑,实在进退两难啊。”

柚白扭头,问:“公子,我武功好,要不我去偷吧?”

赵凉越摇摇头,道:“不可,按严大人所说,他们的巡查十分频繁,要是被窃,很快就会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