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封狼(317)
“你是不是傻。”
“姑娘累了。”
答非所问,赵晏略略点头,细雨斜风,落在伞上身上。
下一面,女子闭了眼,半个身子后仰,仰面朝天,雨水落在她脸上,冰冰凉凉的。
殷非看着她胡闹,将人一把拽到伞下。
赵晏睁开眼,眸中满是坚毅与遮掩不住的疲色,“明靖的天,就像这把伞一样,外面落了雨,不管是多大的雨,人们都会下意识的朝伞下躲,哪怕这把伞烂了、破了。”
“欲念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我准备好死了,殷非,你怕吗?”
怕吗,他不怕死,他只是怕她死。
这江山绮丽,可守护,却注定要用那样多爱它的人以鲜血来浇灌,以命来相守。
“我与姑娘,生死与共。”
赵晏深深回望他,从眉眼到口鼻,像是要刻进脑子里。
并肩而行,这或许才是她能撑下去的理由跟勇气。
明安侯府在长陵街上,原是正元帝登基前的府邸,在赐给韩灼之前,朝中众人都在揣测,下一位得此府邸的人想必便能问鼎东宫,不曾想韩灼平南疆后,这座府邸转手便赐给了韩灼,倒是华贵无边,只是除了牌匾上写着明安侯府外,这座府邸连韩灼自己也不曾踏足几次。
许是牌匾上刻了明安,又或是刚见过母亲,周身的疲意侵袭着赵晏,终于支撑不住,沉沉睡去。
帐幔低垂,阳光落在上面泛着淡淡的青光,再醒来,是在一片喧嚷之中,格外寂静的院落,传来遮掩不住的吵闹声,赵晏皱了皱眉,纤细白皙的胳膊自素锦纱帐中探出,斜斜悬在空里。
过分的疲乏将她魇在梦里,此刻即便被吵醒,身子跟神志却是过分沉重,她闭着眼,听着越来越近的声响,终于缓缓睁开了眼。
眸中闪过一丝不虞,最终还是起身。
外间吵闹声不歇,却始终未有人进来通禀,足以令人生疑。
赵晏取了屏风上的衣衫,换了一身湘妃色的衣裙,短刀别在腰间,长发未拢,随意披散在身后,就这样走了出去。
在院门前,看见了剑拔弩张的两伙人,钧天令人持剑挡在门前,面前是身着靛蓝色宦官服的黄信,他身后立着的是手握长刀,身披甲胄的禁卫军。
“咱家奉陛下口谕而来,还请钧天统领给行个方便,切莫相互为难才好。”
“我话说的再清楚不过,黄公公今日若想带人走,从我等身上踏过去便是。”
钧天看向他,目光冷冽,“诸位尽管来试,看看明安候府的刀,是不是只是看着好看。”
“这又是何必。”
黄信倒是好脾气,他这样的人在宫中这样久,过的就是仰人鼻息,看人眼色的日子,陛下对明安候什么心思,他比任何人都瞧得清楚明白,别说得罪明安候府,即便今日他死在这,在陛下那也是无足轻重。
可陛下的事办不成,今日他便也不用回去了。
正要再劝时,倒是他身后的禁卫军按耐不住了,长刀唰的一声抽出,喝道:“公公跟他废什么话,我等奉口谕而来,既然钧天统领要抗旨,我等又何必再费口舌。”
眼见着要交手时,一道低涩的女声在庭院中响起,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局面,“陛下的口谕,可没吩咐诸位在明安候府动刀剑。”
裙裾微摆,赵晏拾级而上,穿过花廊一步一步行至院中。
所有人齐齐朝她望去,目光落在她身上,黄信很快便注意到她腰间系着的玉牌,心中暗惊,神色倒是平静,一如赵家未失势前恭谨,遥遥朝她作了个揖。
“赵小将军。”
北风关一战,以赵晏之名得了五品平宁将军的称号,不大不小的官职,不知是巧合还是命定,竟连称号都与前世一般无二。
“陛下请您走一趟。”
钧天上前一步,挡去了黄信看向她的视线,“还请公公见谅,侯爷有命,在侯爷回来之前,不论是谁,都不能从明安候府带走她。”
韩灼走得匆忙,带走了开阳跟风伯,雨师跟钧天留在京中护她,瞧钧天这架势,是下了死令。
“即便是皇上也不行?”
“谁也不行。”
黄信动了动唇角,扯出一抹笑意,他不再看钧天,抬手让身后的禁卫军退下,甚至自己也退了一步,静静道:“去与不去,还请姑娘自个拿主意,陛下深知明安候脾气秉性,又听闻明安候匆匆出城,才挑了这个时机让我等来,陛下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姑娘,这京都城,姑娘总归不是孤身一人。”
“赵府上下一百五十八人,且不算庄子上世代签了死契的奴仆,这样多的人,姑娘总得顾惜。”
说着,他顿了顿,面上浮着浅淡的笑,“即便不在乎这些,总还有赵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