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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的诡计(45)

向衡稳了稳情绪,控制语速,表现得很诚恳:“他闪避、慌张,但也是要区分情绪所对应的东西。我需要更多信息才能判断。”

顾寒山撇了嘴角:“那跟我看到的还不是一样。”

这丰富了一点点的表情让向衡心里一动,他未动声色,道:“说好了交换的呢。”

“你不是神探吗,向警官。断案如神的那种。”顾寒山道:“你根据我的状况推理出猥亵案另有内情,那你再推理一次。”

她看着向衡,顿了顿,问他:“我告诉过你我家照片的意义,你当时说过什么?”

第一次愿意去游乐场,第一次正式独立上学。

向衡脑子里闪过一丝灵光:“你念大学时,住校吗?”

“并没有。”

向衡喃喃地脱口而出:“你没有生活自理能力。”

顾寒山久久盯着向衡看。向衡也回视她。

但顾寒山这一次并没有理解情绪的压力和苦恼,她点点头:“你说得对,向警官,我没有生活自理能力。我爸的目标是在我大学毕业之前,我能够尝试离开他的照顾去住校,哪怕一周。他大概永远也想不到,我能像现在这样,自己生活,自己交际,自己想办法处理自己的事。”

向衡僵在当场,简单的话,信息量却巨大。

根据他已知的情况,顾寒山在父亲去世后,就因为发病被继母送到第四人民医院,后又转到新阳精神疗养院。她现在的言行举止与待人处事反应虽然与普通姑娘确实有着些许不一样的感觉,可如果她没有特意表露什么,也不会惹人猜疑。

她看起来就是完全正常的姑娘。

所以这才会让人忽略了,两年前,她是什么样的。

“我很小的时候,名字叫顾欣宝,欣喜的欣,宝贝的宝。我妈妈取的,她的意思是很高兴生了我这个女儿,我是他们的宝贝。但后来他们发现我不对劲了,我不正常。我让爸爸妈妈没办法正常生活。我要么哭闹、尖叫、砸东西,吵得天花板要掀掉,要么就像死掉一样,不声不响躲在柜子里的某处。我直到四岁多才会说话。一开始医生诊断我是自闭症,后来我大了一些,又发现其实并不是。”

顾寒山说着,向衡道:“我觉得我们应该找个合适的地方好好说。”

“趁我现在愿意说……”

“好,你说。”向衡马上打消换地方的念头。

“我三岁多的时候我妈走了。她跟我爸离婚了。她抑郁症,她说她会死的。我爸就让她走了。他对我妈说他只有一个要求:别回头,别打扰我。”顾寒山表情平静地叙述着,向衡看着她,心有些抽痛。

顾寒山啊,每一个细节都能记得的人,当她说起这些往事,得有多少伤痛将她席卷。

“我四岁多的时候会说话了。说的第一句话是:妈妈走了。我爸回复我:爸爸在。他那会才知道原来我什么都知道。发生的事我都记得。我不自闭,也不智障,我就是没办法处理太多信息,我的脑子要爆炸。我爸那年把我名字改掉了,改成顾寒山。”

“不是那座寺庙的名字,是那个僧人的号?”

“你知道寒山大士?”

“查你的时候才知道。”

“没关系,很多人都不知道。”

“有关系的。谢谢你让我知道,顾寒山。有关系的。”

寺庙和人,物灵之差。

意外还是蓄谋,天壤之别。

拥有一个没有生活自理能力的女儿,倾尽全力养育照顾希望她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周全到请律师盯着医疗隐私的保护,细致到治疗方案需要他签字确认。如果没有他,女儿会发病,会被送到精神病院,过去二十年一切努力前功尽弃……

这样的爸爸,为了救个落水姑娘去世了?

“你推测得对,向警官。我确实有想做的事。”顾寒山平静地说。

我知道人性。

向衡抿紧嘴角:“如果我说我全懂了,我会帮助你,这能让你改变你的决定吗?”

“不能。”顾寒山声音冷冷的,“但我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的。”

第19章

看守所。

审讯室里,关阳安静坐着,他面前放着一个文件夹,他在等待狱警提人过来。

铁窗阴森,长廊肃冷。

过了好一会,外头有金属磕碰,脚镣划过地面的擦响,以及由远而近的脚步声。

关阳坐直了,摆好脸色,看着门口。

狱警开门,一个年纪看着三十出头的男子出现在门口,他五官端正,身形挺拔,姿态从容。他身上很有一股潇洒随意的劲头,囚衣都没能掩盖掉他身上的艺术气质。

关阳看着他,那人便笑:“好久不见,关阳队长。”

“范志远。”关阳一字一字唤他名字,像是咬在嘴里咀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