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萧贽转头看他，就看见他双手拽着毯子，要帮他盖被子，帮他掖好，盖得严严实实的，还用手拍了拍。
许观尘一转头，就看见萧贽醒了，还正看他，脸色一变，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对不住，吵醒五殿下了。”
萧贽抿唇不语，许观尘早也已经习惯了，他不爱说话。
于是许观尘又问：“那……还五殿下还听经么？”
萧贽才从方才的梦中回过神来，舔了舔后槽牙，却问他：“你近来在看什么经？”
“《太上玉华经》，我也是才拿到的残本，还没理清楚，恐怕不能念给五殿下听。”
萧贽摆了摆手，便让他回去了。
这日夜里，萧贽辗转反侧。
说来也是，许观尘给他念了这么久的道经，他也是时候顿悟了。
明白了，这小道士平日里不能欺负，要按在床上欺负才好。
第二日早起，五殿下亲自摇着轮椅，去手下几个书局和古董铺子走了一趟。
铺子是裴舅舅塞给他的，他从没去过，几个掌柜朝他作揖，问他要些什么，萧贽道：“《太上玉华经》。”
“实在是不巧。”掌柜道，“前儿个才搜罗了一本残的，被七殿下买走了，眼下也没有了。”
萧贽便让他们把铺子里所有的道经都翻出来，一箱子一箱子的装好了，往王府里抬。
临走时，还吩咐铺子里的人：“以后别卖东西给萧启。”
将几个装着经书的大箱子打开，萧贽开始翻拣。
裴舅舅陪着他，瞧见了，便问道：“殿下要开始念经了？”
“不念。”萧贽拣出基本尤为珍稀的孤本，“送人。”
裴舅舅自然知道是要送给谁，心中长舒了一口气，殿下要交朋友，自然是要哄他高兴的，怎么能总欺负他？可算是开窍了。
他看了看萧贽挑出来的那几本，道：“这几本甚好，小公爷肯定喜欢。”
“我也觉得。”
“那臣找个匣子……”
“刺啦”一声响，萧贽抓着一本经书，将好好儿的一本经撕成了两半。
裴舅舅以为他又犯了魔怔的毛病，忙道：“殿下？”
萧贽将半本经书丢在案上，另半本自己收在怀里，道：“他看得高兴了，自然来求我要另半边，就不会去找萧启了。”
只听萧贽继续道：“我还有这么多本，他不会不来找我。”
裴舅舅一开始觉着他胡闹，后来又觉着他孤寂得可怜。
这日晚上，许观尘从萧启府上回来，换了衣裳，就去萧贽房里念经。
萧贽把那半本残经放在枕下，露出一个书角来。
只是许观尘眼观鼻鼻观心，只管念经，全不问他这书是什么书，萧贽翻了个身，面对着他，装着不经意碰碰他的衣袖。
许观尘抬眸，才瞥了一眼，他便把残经递过去。萧贽自己不觉，其实是有几分讨好的：“底下人拿上来的，你喜欢看便给你看。”
许观尘道了一声“多谢五殿下”，伸手就要接。
萧贽却往回收了收手，许观尘只道他又是作弄自己玩儿，便垂了垂眸。
方才问他喜不喜欢，萧贽不过是想得他一声“喜欢”。他不肯说，也不便勉强他，又生怕他不要，萧贽便把残经直接塞到他手里。
*
萧贽每日给他送一本经，送出去半箱子经书之后，许观尘终于有些怀疑。怎的每一本都是残经？还残得这么整齐，都是一半儿一半儿的？
后来不小心看见萧贽撕书，许观尘靠在墙边，一声大气也不敢出，心道这人怎么跟小孩子似的。
此后仍然装作不知道，萧贽仍旧把刻意撕坏的残经塞给他，许观尘看过之后，就找他要下一本。
萧贽原本打算装腔作势，叫他多求自己一会儿，但是许观尘一笑，他就把持不住，全没有从前欺负人的威风劲儿，转头就让人把另半边经书拿给他。
原来小道士不是只有红着眼睛才好看。
很快就到了年节，除夕这日，萧贽入宫请安，赶回府里时，许观尘就已经出门了。
还是只有裴舅舅陪着萧贽，萧贽似是随口道：“他也是要回府里祭祖的。”
一直到了除夕晚上还不见许观尘回来，想也知道，他是去萧启府上了。
五殿下同殿下，还是差得很远。
萧贽却道：“近来他分明与我说话，还同我笑了，我哪里又不对了？”
其实金陵城中谁都知道，小公爷与七殿下交好，君臣无间，互为知己。
裴将军没法子，便道：“要不然，臣去七殿下府上看看？”
萧贽忽然就明白了，往常夜里，许观尘还早早地赶回来，是因为金陵城里有宵禁。今日除夕没有宵禁，许观尘指不定才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