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萧贽已然登基,身上玄色的华贵衣裳很能显示身份。
于是许观尘别开目光,很默契地不与他不提皇位与萧启的事情。
萧贽却盯着他瞧,抬手理清他汗湿的鬓角散发,声色沙哑:“吃点什么?”
许观尘趴在榻上,摇了摇头。
他不愿意提萧启,萧贽又偏道:“萧启把你送给我了,你要是敢死,萧启就……”
许观尘恼了,想要抓起枕头砸他,却连枕头都拿不起来,只是虚虚地打了他一下:“萧启与我何干?我又不是贱,他都……”
萧贽把他按回榻上,下意识道:“对不起,对不起。”
多简单的三个字。
倘若那时萧贽以为许观尘怀疑自己,许观尘能说一句“对不起”;倘若那时许观尘以为被气得要走,萧贽早能这样说一句,他二人也不至于兜了这样大的一个圈子。
许观尘一愣,重新趴回榻上,脸向里边,再不看他。
萧贽以为他哭了,顿了一会儿,摸摸他的脑袋。
除了许观尘自己,旁的谁也不知道,他原本靠在那轿子里,心里想的是,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后来想想,为了萧启那东西去死,实在是很不值得。
扑倒在雪地里,拽着萧贽的衣摆的时候,他忽然又想,来的时候,萧贽又说喜欢他,究竟是不是真的。
他暗暗下定决心,得先把这件事情弄清楚再死。
*
后来玉清子道长到了,留下一瓶子的殷红丹药,把许观尘托付给萧贽,便上路去寻找解药。
天气暖和的时候,许观尘背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能下地走动了。
某日回了一趟国公府,原本派人回宫中传信,说今晚不回去了。后来许观尘转念一想,还是要回去一趟,便赶着宫禁的时间,回了福宁殿。
许观尘回去的时候,正是傍晚,福宁殿中还没有点灯。
正殿里没有别人在,他拖着步子走到殿门前,便听见萧贽喊他的名字,声音低沉沙哑,还有些喘。
许观尘面上一红,要推开门的手被烫了一下似的,缩了回去。
他纵然修道,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懂的。
他垂了垂眸,转身走了。
许观尘在偏殿待了一阵子,趴在案上发呆。萧贽喊他名字的声音,还在他耳朵边转圈儿,喊得他的耳朵都红了。
后来萧贽喊他“许观尘”,不似方才缱绻,却还是低低哑哑的声音,把许观尘吓了一跳,生怕他是觉着一个人不过瘾,现在想要把他按在榻上好好地弄上一两回了。
许观尘反应大,差点从软垫上跳起来,抬眼看他,差点直接问他:“你好了啊?”
他抿了抿唇角,把这句话咽回去,起身作揖:“陛下。”
从前唤他五殿下,现在喊他陛下。
萧贽看了他一眼,目光自他面上滑到他的衣摆上:“他们说,你傍晚的时候就回来了。”
许观尘修道,没办法撒谎,只好点头应道:“嗯……”
“那怎么在这里?”
“我……”许观尘咬了一下舌头,把什么不能说谎的戒律都抛之脑后,“就是从国公府回来,不太高兴,不想见人。”
也不知道萧贽是不是猜到了,也不再问他这件事。
许观尘便乖巧地跟在他身后,一同回了正殿。
正殿里换了床帐,还熏了新香。
许观尘做了晚课,洗漱过后,准备上榻睡觉。
他原本是不和萧贽睡一张榻的,只是萧贽说怕他半夜犯病没人知道,再加上他一开始就是在正殿养伤的。
其实两个男人嘛,也没有什么关系,况且萧贽还是为了他着想。所以这件事情,就这么顺水推舟、自然而然地定下来了
从前许观尘以为,萧贽还算规矩,顶多半夜醒来,摸摸他的脸和手,看他是不是犯病了。
直至今日,许观尘才知道,他不规矩,他一点儿也不规矩。
许观尘用手推推睡在外边的萧贽:“麻烦陛下让让。”
于是萧贽收了收腿,许观尘爬上床榻,用薄被把自己裹好了,滚到床榻最里边去睡。
或许是近来总是看见萧贽,许观尘一闭上眼睛,就想见萧贽躺在榻上,喊他的名字的模样。
但是他又不敢动,更不敢提出分开睡。他怕萧贽恼火起来,又拿东西砸他。其实也没有被砸中过,就是没由来的怕他。
于是许观尘裹着被子,出了一身热汗,迷迷糊糊地做了个怪异又旖旎的梦。
在王府的时候,萧贽拽着他的手腕,原来不是要打他,也不是要欺负他。
半夜从梦中醒来,身上的被子已经被扯开了。
许观尘一惊,连忙伸手,摸摸衣襟与衣带。
还在,还没被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