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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选倒霉蛋(80)

辛随被烫到似的,立刻放开了手,听见夺回说话权的何景乐道:“我一点也不草率,要是喜欢你却不说,把一切感情都粗略地混为一谈,和喜欢的人做朋友,和不喜欢的人凑活着过完了余生,这才叫草率呢!”

阳光下,何景乐漂亮的脸白皙清透,染着些微的红晕,大约是讲这话时神色和姿态看上去都过于认真,叫辛随竟然一时没能想出反驳的话,只能将话题强行引到别的地方去:“这不一样,景乐……我也是个男人。”

“哦。”何景乐点头,“那你讨厌同性恋吗?”

“不是……”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你确定喜欢的人是男是女了吗?”

“……也没有。”

“那不得了!”

何景乐于是又好得意地朝他笑,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气样子,眼睛弯弯,像撒了一把细碎的月光:“所以为什么不可以是我呢?而且男的和男的又怎么样,我爸我妈从小就教我爱是不分性别的,你看向空山和虞叶好,不也过得非常幸福么?”

辛随终于彻底想不出反驳的话了,并且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是对的,自己潜意识里、好像本也没有多少去抵触这件事的意愿。

毕竟是恋爱嘛,蝉联了好多届B大最想嫁榜第一名的辛学长这么多年遇到来示好的男男女女不在少数,对于如何四两拨千斤地婉拒别人当然也很有一套;换句话来说,如果不是他自己从一开始就有意纵容着何景乐,自愿做何小狗手里的一根大骨头,哪来的现在这副光景?

可是愿不愿意是一方面,能不能够就又是一方面了。

说出来不怕人笑话,辛随活了二十来年,高中时没赶上早恋,大学到现在,青春只剩个尾巴,也依然没下决心去踏入哪段亲密关系中;即使是大家都看好的季先,两人在考上一所学校、中规中矩地相处了一段时间之后,亲妈百般撮合,同学揶揄打趣,他也依然不来电,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处都处不来。

但这些对于之前的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因为倘若真叫他来填表格,将生命中重要的东西依次排序,爱和被爱一定全在末尾,他可以为前程奋斗,为新闻界献上自己一颗真心,唯独爱不行。

而他又恰巧是个公平的人,既然自己无法给出纯粹的爱,那么被爱也可以不要,横竖都是些情感,是最无用的东西。

——难道不是么?

辛随十五岁时父母离婚,十六岁时父亲再娶,十五岁到二十五岁都对此深以为然,在他的未来构想中,甚至根本没有为婚姻留下空余,更别提,有一天要他违背社会风俗、冒着被戳脊梁骨的风险,去和一个男孩谈恋爱了。

可这个人偏偏是何景乐。

他与何景乐的缘分起始于一桩巧合的不幸事件,之后又在接二连三的倒霉瞬间中加深了解,彼此吸引。对方是个很好的人,他明白,对方也许会是个很好的恋人,他也了解;可是情感投入一旦开始,就势必要全情投入,要在未来的许多时刻里不断将其物化并做对比,他知道自己一定比不上、也赢不了,所以不如不开始,也好过在不断消磨中撕破脸皮。

他可以和何景乐当朋友,当最好的朋友,只要何景乐愿意,甚至他们可以玩一辈子的过家家游戏,但是唯独不可以当恋人。

“……我考虑一下,好么?”

最后,他轻声地说。

-

但嘴上这么说着,辛随还是跟带小孩似的领着跑了满身汗的何景乐去买冰棍吃,然后,又一步不落地把人给送到学校大门口,目送着他一直拐进了旁边的地铁站,才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学校里。

而这边坐上地铁的何少爷也没闲着,他翻自己手机上一长溜儿的未接来电记录,做了亏心事是真的怕鬼敲门,左思右想,最终还是决定柿子挑软的捏,所以先给虞叶好回了个电话,探探对方的口风。

但众所周知,虞叶好和向空山这对儿狗情侣的电话号跟装反了似的,刚一接通,向空山低沉的声音就响起来:“乐仔?”

“……”破防就在一瞬间,何景乐在地铁上大叫,“你们俩到底是为什么还不交换手机号啊!”

向空山在电话那头哼笑一声,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凉丝丝地道:“还不是因为猜到了你柿子光挑软的捏。”

“……”

何少爷那点小心思被戳破,便很羞愧地低下头不吭声了,好一会儿,才闷着声直切主题:“山哥,我好像真的喜欢辛随。”

“所以我才给你打电话啊。”向空山叹了口气,停顿了一下,又道,“同一句话说两遍儿,傻子才会不当真。”

“那、那你还有什么想问的?”何景乐不明白了,他握着手机,朝外拐的胳膊肘能从帝都戳到珠穆朗玛峰,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还是……你不喜欢辛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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