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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浮屠青铜花(20)

这话问得多余,南风现在一眨眼都怕他不见了,他把口中食物咽下去,刚要应答,外面忽然传来两声清脆铃音,守卫隔着门通报道:“尊上,乌都大人求见,有要事禀报。”

南风原本微带弧度的唇立刻绷直了。他从小就很会端着,一向自持,这一百年里修炼得越发喜怒不形于色,此刻居然明显露出了不情愿的神色,满脸都写着“来的真不是时候”,还要强忍着不能发作。

沈却寒快要被他笑死,还故意装看不懂,道:“既是要事,就赶紧请进来,别耽误正事。你忙着,我先——”

南风出手如电,牢牢将他手腕扣在小桌上,绷着脸飞快地道:“昨晚还说不会不管我,今日就说话不作数了吗?城中的事,没有哪一件是师兄听不得的,师兄不用回避,等处理完,我再陪你出去逛。”说完立刻抬高声音朝外面道:“叫他进来。”

沈却寒趁着等人的间隙飞快地将面具按到他脸上,失笑道:“祖宗,你这是黏人呢,还是讹人呢?”

乌都早已听西灵说了昨夜今早诸事,垂首进门,十分恭谨地压低目光,只当没看见两人拉拉扯扯:“参见尊上,沈先生好。”

南风:“什么事?”

乌都一板一眼地答道:“前日擅闯城门的那几个南明阁修士服软了,今早叫狱卒递话,说愿意写信回门派讨要赎金,另外近日有一队南明阁修士从南面进入胥州,正在四处打听这些人的下落。”

南风指尖有规律地轻叩桌面:“我倒一直忘了问,南明阁地处西南,与松花城相隔万里,两边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好端端地,他们为什么打上门来?”

“呃……”

乌都偷偷地抬起眼皮,神色微妙瞄了沈却寒的一眼,斟酌着道:“那带头的年轻修士是南明阁少主周焕,他有个爱慕的女修,是千钟门的三小姐宋凌波。上月十五,宋三小姐背着侍从偷偷从门派跑了,至今未归。周焕听说她失踪的消息,认定她是被咱们抓住扣下了,所以才带着护卫来上门要人。”

沈却寒奇道:“这是怎么说,难道咱们同千钟门以前有什么过节?”

南风听他跟着乌都说“咱们”,眼角一弯,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平稳地代乌都答道:“没有。虽然庄若孚投了他们,但看在你的面子上,一直设法避开,没有正面对上过。”

乌都忧愁地吁了口气:“正如尊上所言,不是因为结仇。这事说来荒唐,真是天上掉下一口黑锅,能把人活活冤死——沈先生听说过碧梧城吗?”

沈却寒点点头,故意屈起手指在南风掌心挠了挠,道:“忘言学宫。”

他心说我不但知道,我还亲自把你们尊上送进去过呢。

南风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目光无言而热烈,含笑在他腕上轻轻一点。

“忘言学宫向来以规矩森严闻名,仙道各派每年都会送一大批弟子去听学受教,这些年轻子弟一进碧梧城,便如野马拴上了缰绳,因此碧梧城又有个诨名,叫‘进缰城’。”

“进缰城文士汇聚,书斋林立,一些修士们为了消遣,匿名写了好多话本,各色各样的都有,其中有些格外受欢迎,甚至风靡周边数城,爱好者争相传阅求购。”

沈却寒当年在碧梧城时也买过几部书,不过都是些侠义传奇,顶多是其中夹杂一两处香艳文字,似乎没什么叫人不能自已的精彩情节,因此不免多问了一句:“写的是什么故事?”

乌都根本不敢看南风的脸色,声音低了几分,含糊支吾道:“就是些仙魔鬼怪……这样那样的……故事。”

“哪样?”

乌都:“就是一些相爱相杀、破镜重圆、因缘邂逅、情有独钟……”

他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南风身后已经开始丝丝缕缕地往外冒黑气了。

沈却寒显然也被这丰富的种类震慑住了,顿了一下才问:“这跟宋三小姐有什么关系?”

乌都哭丧着脸,道:“宋三小姐痴迷此类话本,尤其对其中描述的魔、魔界之主格外向往,听说家中收藏了数千本话本和各色绣像……所以这一次她离家出走,千钟门和南明阁都猜她其实是想来松花城……”

沈却寒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总算是听明白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个魔界之主,想来就是咱们这位了,恐怕这些年里千里迢迢赶赴松花城的,也不止宋三小姐一位吧?”

“……”

南风抿紧了唇,乌都如芒在背,恨不得把头扎进地缝里去。

没有回答就是最明显的答案。

沈却寒欣赏了一会儿他们俩做贼心虚的样子,半晌“哼”地冷笑,凉凉地道:“那些话本又不是我们找人写来为尊上扬名,不过是著者借个身份编故事罢了,我不信看书的都是傻子,看见个魔尊就当真;退一万步说,就算宋三小姐真是傻子,为了一本书离家出走,那也是千钟门自家没教好,同松花城有什么关系?南明阁又算什么东西,他们也有脸上门来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