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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闲潭梦落花(10)

作者: 薄荷酒BHJ 阅读记录

他觉得苏宴的目光就似两道利箭,像是要将自己看穿,隐约觉得有些失言。其实苏聆雪才智纵横,事事为自己考虑在先,虽然不肯哄人,不时还要以朋友的身份严肃规劝,但实是瑕不掩瑜,获益良多。但是他此刻却说不出好话,璇玑阁主方才之语着实戳到了他的痛处,小苏身上最让人受不了的地方,又何尝不是这种如出一辙的不留情面、直言不讳?

他蹙着好看的眉,理直气壮说道:“而且,小苏的脚跛了,走起路一瘸一拐,我当他是朋友,在云堡内不会嫌弃,但若是一起出门,他走在我身边如何能够相称?当然是远远比不得白大哥的!”

书房内一片寂静,仿佛随着最后一个字尾音落下,空气也为之凝固。

璇玑阁主目中锐利的光彩渐渐消散,就如在银质面具之下,又覆上了另一层无形无色的面具一般,看不出喜怒哀乐,相隔半晌,方才淡淡道:“原来如此。”

他沉默着,似是思索,又似在斟酌字句,最终缓缓说道:“云少堡主所想所需,我已然明了。持有璇玑贴即是贵客,阁中当尽力满足。你回去吧,三月之内自会有所交待。”

云毓一怔,几乎不能置信,璇玑阁真的接下自己的委托了?想到白清洲,他心底瞬时涌起一阵欣喜。然而于此同时,又不免生出三分不自在。不说璇玑贴本是苏聆雪赠送,小苏原也是隽雅如玉的风流人物,绝不在白大公子之下,腿上会落下残疾皆因援手自己而起,适才的言语却是过分了。尽管不是对着本人,听在小苏的族叔耳中也十分不像样。

他有心缓和几句,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似乎也无从解释起,踌躇间,苏宴已带着浅淡而疏离的微笑,端起了茶盏。

有人在外面轻敲了两下门,不知房内安了什么机关,先前引路的侍女恰于此时扣门而入,她显然惊异于云毓的无双容貌,但仍然礼数周全地请客人跟随离开。

云毓唯有起身,重新将帷帽戴好,他施了一礼,终是禁不住说道:“还要多谢苏阁主成全,他日定当登门报答。我不会说话,所言种种,望阁主信守诺言,勿要泄露于外。”

玄衣男子不置可否,思绪似乎已经飘转到了别处,过了数息才像弄清了他的意思,微微颔首:“我不会告诉阿苏,云公子尽可放心。只盼你得偿夙愿之后,当真能了无遗憾,过得幸福。”言语之间,已回到初见时的温和客套。

脚步声渐行渐远,璇玑阁主依旧沉默地坐着没有动,从云毓进门到离去,他始终不曾站起,现下也只是将头倚在座椅靠背上,像是要休憩一会儿。

四下沉寂无声,落针可闻,片刻后,他合着眼睛,却忽然冷冷说道:“人已经走了,你也该看够听够了,还不给我出来!”

紫檀屏风后一阵衣袂窸窣,一个身着月白长衣的青年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慢吞吞蹭到外面,一脸苦笑:“小苏,我发誓,真的是一时好奇,想看一眼能将你迷得神魂颠倒,差点连璇玑阁都弃之不顾的祸水,咳,是你亲自挑选的美人儿,长得什么模样。”

“你现在见到了,也从头听到尾。”苏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好不好看,想不想笑?”

奚茗画张了张口,他与苏宴自幼相识,交情深厚,可谓无话不谈,此刻也感到难以回答,唯有叹息一声:“也不怪你付出许多,论容貌、神韵,我生平所见无人能出其右。”

“不错,都是我自己找的,自己一厢情愿的。”苏宴淡淡道,“他不是也这么认为么,看来我的确太不识趣,赖着不走,管得又宽,惹人厌烦而不自知。”

奚茗画摇了摇头,只觉叹一口气远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谁会想到僻处苍山的云毓心里早已装着另一个人,而且还到了不惜一切,任性妄为的地步。他在屏风后听两人对话,起初觉得好笑,到后面却再也笑不出,恨不能将云毓捂住嘴拖出去,莫要继续口无遮拦。

自家好友二十多年来唯一一次动心,却像是应了那句“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最令人无语的是,白清洲压根什么都不知道,不晓得无意间搅动一池春水,已经背上了一笔很可能将白家、萧家,连同璇玑阁和琅環一起拖下水的超级桃花债,还在按部就班地筹备婚事,规划自家的未来人生。于他心目中,云堡的堡主云毓,武林瞩目的第一美人,大概仍停留在一个随手照料过的五岁小娃娃上。

“小苏,他只是个被宠惯了的孩子。”他想了想,尽量客观地说道,“想要白家公子相陪,也不过是如孩子要玩具一般,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其实不懂得自己真正需要什么。依我看,他开始时述说你的事,语出真诚,并无矫饰,是很在意你的。后来那些……那些不当之辞,有一多半倒是在负气,你不必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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