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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闲潭梦落花(40)

作者: 薄荷酒BHJ 阅读记录

“一半是药力使然,另一半是身体需要。”梦仙谷主不以为意,往日即使加重药量,病人都难以成眠,如今总算学会了休息,“随他去睡,这才像养病的样子,我还嫌七个时辰少了。”

一众从人才松了口气,再怎样说,能吃能睡都远远胜过吃不下睡不着。

云毓毕竟非常年轻,短短七八日,他的状态已经肉眼可见地变得不同,脸上多了些许血色,肌肤也透出白皙莹润的光泽,再不是苍白无神得像个影子。夏荷与夏藕觉得每天清晨见到公子,他的样子似乎又与前晚不一样了,但若问具体改变在哪里,一时又说不清楚。

春日细雨绵绵,溪水化冻,山野笼上一层浅嫩绿意,夜晚经过竹林,总听到竹笋破土拔节的噼啪之声。莫云海静谧依旧,却一天天充满了生机,过午时分走近竹林,少女们的清脆笑语便传入耳际,从小楼窗边望去,天边云霞绚烂,映着桌上刚采来的桃花。

云毓自己没觉察,但实际上,自从明白苏宴就是小苏之后,他对于居住在墨云海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改变,不再那么局促不安。往日想着给阁主和璇玑阁造成偌大麻烦,现在么,既然是小苏的地盘,自己为什么不能随意一些呢?

连带面对凌霜和侍女们,他都自然多了。

苏宴临行前说短则十天,长则半月,但是十天半月都过去了,他还是没回来,只是从洛城飞鸽传书,告知需要多耽些日子。

云毓闻讯更气闷了,觉得每天暗暗数着日子,在小楼里盼望的自己实在很傻。但是若要赌气不等,杀去京城算账,未免小题大做,璇玑阁众人也一定不会支持。

故而他仍然不得不安静地养病忍耐。半月时光,身体已经好了许多,眼前发黑、心悸喘不过气的情形几乎不再出现,虽然奚茗画认为各方面调理是一个长期过程,但很明显地,他业已完全脱离了危险。

又是十余天过去,日升月落,山溪畔的桃花快要凋谢,苏宴仍然没有回来。

“阁主说,此行颇有收获,琅環会为璇玑阁提供一些资源,但作为交换,还需耽搁一段时日才能返回,大约再一月左右。”凌霜站在云毓面前,头一次感到底气不足,说话也不如往常利落,“阁主还说,收到传讯,得知公子病情渐有起色,极是欣慰,叮嘱您好生静养,他忙碌之余也能安心。”

云毓秀长的眉峰顿时蹙了起来,像是非常想发火,但正主不在又不知从何发起。他神色清寒,好一会儿才道:“请姑娘转告阁主,京畿繁华,爱停留多久是他自己的事,不必特地知会于我。”又道,“反正除了半年之约,我与他之间又不曾约定什么。”

事实上,出于一些缘故,苏宴目前已离开洛城,带着两名执事悄然前往函关,并不表露身份,对外充作琅環下属。凌霜也觉得自家阁主一去两月的做法不太妥当,但又不好多言,一来是阁主的去向与目的属于机密,她也不了解详情;二来更重要的一点,万一云毓闻讯不肯继续养病,径直跑去找阁主,岂非又是一场乱子?

她本想劝解几句,云毓已经一拂衣袖,转身进了竹林。

几名侍女互相望了一眼,默契地选择不去打扰,看来,公子的火气相当不小呢。

云毓确实气得够呛,世上居然会有苏宴这样的人,前一天晚上还在抱着自己柔声安慰,前前天晚上还在楼下彻夜抚琴,转眼间就踪影不见,难道辛苦看顾陪伴了两个月,就必须同样消失两个月,让人一天天扳着指头苦等,才能心理平衡?就好像先前在云堡被辜负慢待了,就来个假装辞世,让自己伤心得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才终于肯说一声原谅?实在是太过分太欺负人了!

假如真相揭破后,自己的郁症没有好转,而是因为受刺激太大或者太过思念日渐沉重,病得快死了呢,苏宴难道也推说要事在身,一而再再而三拖延归期?

总之从他的角度,要控制自己不去胡思乱想委实很难。但若当真折腾出什么事逼得璇玑阁主不得不提前赶回来,他又没任性到那个程度。

云毓独自站在竹林里,清幽的绿意也驱不散心头气恼和失落。他随手折了根竹枝,向四周一阵乱打,直打得身边青竹噼啪作响,尤自不肯停手。而后下意识地,他手指握住竹枝的姿势变成了握剑,漫无目的的抽打也转化为剑法招式。

三岁习武,五岁拿剑,在过往十九年的生命里,伴随云毓最久的不是父母亲人,不是书本墨香,而是练剑。他曾立志要做一个剑法绝世、令人信服的堡主,也曾勤学苦练,日日不辍。然而自生病以来,他已经很久没有碰过剑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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