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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113)

作者: 一只大蜗牛 阅读记录

本朝御史弹劾时,往往不着常服,而是头戴獬豸冠,身着朱衣纁裳,手捧牙板,趋陛言事,当庭将事情一说,满朝文武都听得清楚。左右此事既已曝光,便绝不可能再压下,定要举朝皆知,只是或早或晚罢了。朝臣当中,总有些对晋王忠心耿耿的,能将此事向他透出风去,他也好早做准备。

不料苻修闻言,向他瞧去一眼,辛应乾被他严厉的冷光一瞥,一霎时心中透亮。别人不知,可他身为御史中丞,和苻修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自然清楚苻修是太子的人。他只觉此事比自己先前所想的还要再大得多,于是半个字都不敢再多说,改口道:“还是请大人决断。”

苻修抚须道:“此事牵涉太大,还是明日由我向陛下密奏吧。”

辛应乾忙低头称是:“如此最好。”

就这样,此事始终只有寥寥几人知道,刘瞻身在凉州,更是一直被蒙在鼓里,浑然不觉,一直到雍帝抓人的口谕传来,竟才如梦初醒。

雍帝怕打草惊蛇,特意压下消息,算着时间,等赵多一行人刚刚来到凉州之时才下令动手。就在刘瞻接到口谕的同时,长安那边,吕同光、刘瞻府中那个和吕同乡的下人万小五,都被控制了起来,防止他们逃跑或是被人灭口。当日为张皎诊治的郎中也被挖出、关进牢里,不需拷打,便将那日张皎身上伤口形状、分布尽数交代出,与当日闯入秦府的刺客身上所受之伤都能一一对上。

张皎的刺客身份,几乎已是板上钉钉,只差将他押回、查看身上伤口,这一锤定音。

等刘瞻接到消息,无论想做什么都已晚了。他派去的人还没赶回长安,便和送信的人在半路上碰到,两人一对,便知木已成舟,一齐回来向刘瞻复命。等见到刘瞻时,张皎一行人已从凉州出发好几日了。

刘瞻虽已在心中设想过许多次,一旦张皎刺杀秦恭的事情败露,他该如何处置,可从没想过这事被发难之人捂得这般严实,他竟没提前一点得到消息。赵多带来的口谕实在太过突然,如同当头一棒,将他砸得蒙了一瞬。一连数日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两眼一抹黑,仓促之间连主使之人是谁竟都没有头绪。

他身在凉州,远离中枢,虽然心急,可一时之间也伸不过手去,只得按照先前便想好了的一步,去向秦恭伏乞原谅。

刘瞻将张皎对他所说之事,一无隐饰,尽数告与了秦恭,想要从他手中请得一封手书,请雍帝网开一面,轻饶张皎。秦恭闻言,沉吟良久,面上虽然看不见什么怒意,可既不点头,也不摇头,最后只道:“此等大事,还是由圣上决断为好。”

秦恭虽是苦主,这等举国震动的大事,其实也不由他做主。他这般反应,也不算超出刘瞻意料之外,可刘瞻仍是不免心中一沉,默然良久,对秦恭行了一礼,沉声道:“日后张皎若是……若是还有命在,定来向大将军负荆请罪!刘瞻告辞。”

雍帝口谕当中,除了押走张皎外,还让刘瞻也回京问话。赵多与奚文光提了人,连一夜都不多留,当日便要动身,看来是从雍帝处领了死命令。刘瞻也无法强留,辞别秦恭之后,便即匆匆往回京的车队赶去。

张皎已被囚在槛车之中,头上戴枷,押送之人知道他武艺高强,仍不放心,更又在他手上捆了铁索,只恨不能将他捆成粽子。刘瞻催马走近,看到张皎头上戴的竟不是木枷,而是几十斤重的铁枷,面色一变,跳下马去,手扶在槛车栏杆上,怒道:“奚文光何在!”

旁人都已收拾停当,只等刘瞻赶来便要动身。奚文光听刘瞻要找自己,从不远处小步赶来,恭敬道:“殿下。”

张皎听见刘瞻声音,向他转过脸去,身上哗啦啦地一阵乱响。刘瞻没再看他,闻声却也不禁切齿,见了奚文光,还未说话,先冷笑了一声。

他虽是亲王,却一向以温和近人著称,几乎从未和人红过脸。举朝皆知,晋王虽然身体不好,可涵养甚佳,无论对着什么人都不端架子。奚文光听见他这一声冷笑,不禁大出意料之外。

“不知殿下唤下官何事?”

“这枷是谁让你上的?”刘瞻指着张皎头上铁枷,“是陛下亲口授意,还是李贞元?”

他口中的李贞元乃是大理寺卿,不但是奚文光的顶头上司,更是从三品的朝中重臣,他对此人直呼其名,不客气已极,显然是气得狠了。

奚文光稍稍低头,“殿下容禀,张犯武艺过人,更又穷凶极恶……”他说到“穷凶极恶”四个字,偷眼瞧见刘瞻的眉头猛跳了一下,不禁吃了一惊,顿了顿才继续道:“下官恐怕木枷困不住他,这才不得已为此。若是不能顺利将张犯押解回京城,赵公公、下官和大理寺,都脱不了干系,还请殿下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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