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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119)

作者: 一只大蜗牛 阅读记录

他从叔父处出来,算算日子,张皎已经被关入了五天。此案的卷宗是绝密,只有三法司长官能看到,随后便直接进呈给雍帝,因此张皎究竟说了什么,他也不知道。可见李贞元终日留在大理寺中,极少外出,加之此事至今还未定案,便知审问极不顺利。

刘瞻知道,张皎绝不肯轻易将不利于狄震的事情说出,不然也不是他的阿皎了。可他同时也知道,张皎越是守口如瓶,所要受的刑也就越多。刘瞻心中既忧急、又苦涩,一阵轻风吹过,竟吹得他晃了一晃。

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这副破烂身体已经撑不住了,可他随后横下心来,提一口气,走下了台阶。

他心中阴云四合,可举头而望,却是万里无云、一片晴朗,好个白日皓天。想来也是,大雍刚刚打了胜仗,举朝上下无不欢欣鼓舞,普天之下,失意人只有他和张皎两个而已。

刘瞻暗暗摇头,片刻后,又收拾好心神,想起别的办法来。

他在叔父处碰了一鼻子灰,却反而受了几分启发,回府挨到夜里,避开耳目,悄悄去了陈潜府上。

陈潜是只滑不溜手的老狐狸,若非不得已,刘瞻本不愿找他。只是想着他也是叔父口中的所谓“贰臣”,便想死马当作活马医,找他碰碰运气。

他知道,坐到陈潜这个位置上,已经几乎没什么事情能有求于他这亲王了,可能反而还要故意避着他些,不同他有什么牵连。刘瞻在吏部有些人,能给陈潜的子侄行个方便,可料来凭陈潜的性格,定不会同他做这些痕迹明显的交易,以免日后成为把柄,更有后言。

他思来想去,想起陈潜爱财,便将府中现银拿出小半,想要折成地契。可是陈潜家乡离长安甚远,仓促间也做不成这个交易,若是在长安和京畿购地,实在太过显眼,陈潜不肯接受不说,恐怕还要再多添一份麻烦。最后无奈,只得一掷千金,差人在半日之内跑遍了整个长安城,买来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先行献上,以表诚意。

陈潜对着烛火,端详着这颗夜明珠,片刻后微微一笑,将珠子随手搁在桌上。刘瞻心中一紧,以为他不喜,正要说些什么,不料随后陈潜便道:“殿下破费了。不知殿下来找下官,所为何事?”

刘瞻暗道:你明知我来意,却还来问我,故意要我亲口说出,好在你面前再矮上一截。他心中虽如此想,面上却甚是诚恳,更又带上几分亲近之意,“刘瞻回京几日,还不曾拜会过大人,一番薄礼,聊表寸心,若蒙大人不弃,日后更有厚仪赠上。”

他随后开门见山,说出来意,“说来惭愧。刘瞻久居边州,与父母暌违一年有余,不曾承欢膝下,心中想念之至。只恨行事多误,惹父皇动怒,至今不肯相见,心中忧急,不得其法。知大人素来智谋渊深,举国皆知,特请讨教一二,还望大人千万不吝赐教,刘瞻不胜感激之至。”说罢,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一礼。

陈潜侧身避过,“殿下如此说,可是折煞下官了。父子之情,乃是人之天性,至于兄弟友爱,自然也是一般。”

刘瞻闻言,心中微觉不快,不知陈潜说到“兄弟”二字,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口中却附和道:“大人说得是。”

陈潜微微一笑,“譬如舜,其父母、兄弟几次想要置其于死地,可他却毫不嫉恨,仍守孝悌之节,因此人皆称美,便是这个道理。”

刘瞻不知他为何忽然说起此事,正一头雾水间,忽地心中一动,连忙伏地道:“多谢大人!刘瞻明白了。”

他曾听闻从前有人将陈潜称为“倾危之士”,言他城府深密,有搅弄四海之能,随父皇平定天下之时,多有奇谋,所献之计人多不测。刘瞻本以为传言难免有夸大不实之处,先前那句“智谋渊深”也全系客套,并非出自真心。

却不料陈潜这三言两语,便教他豁然开朗,刘瞻心中先是一惊,随后大为感激,可第三个念头便是:从今往后,若非迫不得已,自己决不会同他攀扯上半分关系。

他心神激动,辞别了陈潜便即回府,不顾眼下正是深夜,忙差人安排下去,心中砰砰乱跳,一夜无眠。

他先前追查弹劾始末时动作甚是隐蔽,这会儿却有意大张旗鼓,好教雍帝与刘彰知道,他已查出了苻修和吕同光二人与刘彰的关系。他知道,雍帝虽不见他,却定已派人盯住了他,他只需动作稍大一些,便能将消息传进雍帝耳中。

再之后,他不仅没有借题发挥,反而还替刘彰按下了此事,让人不许再追查下去,似乎有意为他遮掩。他做出这幅姿态,又过了两日,再求见雍帝,宫中果真放行。这时距离张皎被押入狱中,已过了整整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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