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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151)

作者: 一只大蜗牛 阅读记录

张皎摇摇头,仍抱着他不放开,下巴搁在他肩窝上,脸颊轻轻贴着他的耳朵。刘瞻被他抱着,心中虽有几分莫名其妙,却不免又怜又爱,当真抬起一只手,沿着他微微弓起的脊背缓缓抚摸起来,笑着轻唤道:“阿皎?”

张皎如了愿,低低应了一声,手上收紧了些,心中原本那一点难过之情不觉烟消云散。他忽然觉着,秦桐那一番话打在身上,好像并不那样疼痛了,暗暗下定决心,明天还要再去找他道歉,请他原谅自己。

可谁知第二天反而是秦桐找到了他,咳了一声,对他道:“我昨天那番话算是说得有些重了,你……咳!你不用往心里去。”

张皎大出意料之外,见秦桐竟反过来对自己道歉,不由得愈发愧疚,忙又道:“不……是我对不起你。”

他见秦桐今天主动同自己说话,便想借此机会将当日刺杀的前因后果讲给他听,不料刚起了一个头,秦桐便不耐烦地皱起眉来, “像这样互相道歉算得什么事?你往后——往后好自为之吧!”

说罢,挥一挥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张皎疑心是刘瞻找秦桐说了什么,可回到府中一看,刘瞻仍像昨天一样半靠在床头,连床都未下,精神虽比前些天好,却仍然面带病容,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出门的样子。但他回府时特意问过下人,刘瞻今日当真乘车外出过,只不知是去做了什么。

他坐在床边,看向刘瞻,直直问道:“殿下今天出去了么?”

刘瞻点点头,应了下来,“大将军染疾,我去探望一下。”

“大将军病了?”张皎吃了一惊,可随后又暗暗皱眉,“殿下身体还未好,出去没关系么?”说着,抬手摸摸刘瞻额头,见并没发热,便放下手来,没再说什么。

刘瞻顺势握住他手,“没事,大将军只是偶染小疾,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他说着,微微一笑,“过一阵他或许还会‘病’得更重些。”

张皎闻言不由愣住。刘瞻又是一笑,这次没卖关子,将今日自己对秦恭的一番话挑挑拣拣地复述给他。

今日早些时候,他初闻秦恭染疾,同张皎一样,也吃了一惊。自己虽也在病中,但勉强已能下床活动,便扶病去了秦恭府上探望。等发现秦恭只是染了些风寒,料想不日便能痊愈,他放下心来,可随即寻思出一计,临走之前,对秦恭道:“今年草原上天降灾异,九月中旬便下了大雪,毁伤草木,听闻牲畜也多有冻死。狄夏践盟,于我国境之内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上干天谴,自不待言。可如此灾变,对我大雍,却也是进驱良机,不知大将军以为如何?”

秦恭点头道:“边患不除,祸害未已,下官也有趁势出兵的打算。”

“好。”刘瞻又道:“往年这个时候,夏人总要南下劫掠一番,今年天寒,更是只能把主意打在我大雍身上。瞻闻夏人已有异动,不日必将来犯,若仍是小股劫掠,我军难以多处设防备敌,便只能任其来去。若是将城郊民众暂时迁入城内,一来所耗人力、物力实在巨大,二来百姓未必悉数听从,总要让夏人占去些便宜。”

“依瞻看来,将军何不使一出诈病诱敌之计?”刘瞻抛出这一句后,顿了一顿,见秦恭若有所思,才继续道:“长城南北,人人皆知,将军总领貔貅,威震一军,人皆仰望。若将军患病,不能理事,定然人心浮动,夏人也必以此为可乘之机,要有所动作。”

刘瞻先前也病了多日,可他自己知道,自己无论病得多重,只要不是死于战阵、不会影响到军中将领的升迁之路,便不至于动摇军心。可秦恭不同,说他是一军之魂也不为过,这些年来他虎踞北边,雍人爱他、夏人惧他,两边的眼睛都紧紧盯在他身上。若他患病,夏人绝不会无动于衷。

秦恭忙逊让了几句,言语之间特意将刘瞻这凉州刺史的身份抬得极高。刘瞻当然知道自己的斤两,对他这话只听过便算,丝毫不放在心上,待他说完,又继续建言道:“瞻料想夏人初时定然仍只派小股人马南来劫掠,不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抢些东西回去。”

“夏人尝到甜头,相信将军病重,定出大将、发大军南下。依瞻之见,不妨先佯作无力顾及,一面派一军暗中把断其退路,待其负重而去,将军再发兵自出凉州,南北夹击之!彼人马迟缓、将有骄心,定不能胜。况且我士卒受夏人之辱,人怀复仇雪耻之心,又见将军无事,定然人人感奋,拼死力战。此计是否可行,还请将军虑之。”

秦恭见他此计甚是圆熟,微觉惊讶。他方患病不久,料来刘瞻也不可能提前得知消息,但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便想出此计来,真不愧是陛下之子,不曾堕了陛下的威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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