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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161)

作者: 一只大蜗牛 阅读记录

张皎一怔,随后应道:“好。”轻轻一踢马腹,又追上前去。

两人行至不远,便和秦恭大军会合一处,张皎远远瞧见柴庄,下意识地错开眼去,不敢同他对视。他刺杀之事败露之前,柴庄对他多有喜爱栽培之意,张皎即便不是七窍玲珑之人,也能感受得出来。但这次他重回凉州之后,柴庄再见到他时,已换了一副面孔。

柴庄久为边将,性情耿直,爱憎喜恶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看便知。他素来敬佩秦恭,即便在战场之上为着秦恭、为着国事死了,他也没有半点怨言。他虽然喜爱张皎,但自从知道他竟是去年刺伤了秦恭之人之后,先前那爱才之意便烟消云散,只余下切齿之恨。

朝廷释放了张皎,他本就不能理解,后来张皎回到凉州,秦恭不但不杀他,反而还让他回军中任事,对柴庄而言,则更是匪夷所思。

他认定了张皎乃是夏人奸细,潜伏在军中,定当有所图谋,即便不杀他,也不该将他放回军中。兵者,乃国之大事,更是死生之地,将一个敌国派来的刺客放在心腹之中,难道不怕日后为变么?

他找秦恭争过几次,但出乎意料的是,秦恭并不听从,反而十分笃定,好像张皎已经彻底背叛了狄震,日后当真能一心一意为大雍做事一般。可柴庄却不得不想,此人能背叛第一次,难道就不会背叛第二次么?他当真从此就归顺了大雍,再无二心了么?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凉州城虽然坚固,却也不是固若金汤。更何况张皎可不是什么蚁穴,他的这副身手,凉州守军从上到下人人有目共睹,他若临阵生变,那便是在河堤上捅出来一个大窟窿,洪水冲出,哪有不溃堤的道理?到时大局必然糜烂,悔之何及!

只是他虽如此想,对着秦恭却无法说出。秦恭毕竟曾经也是降将,他若直言,那便是在戳秦恭的脊梁骨。他虽然一向快言快语,可也不是口无遮拦,尤其是对着像秦恭这般他素来敬重之人,自然无法对他说出这番话来,只好旁敲侧击,无奈全无作用,竟是由着张皎在军中安顿了下来。

他虽然心中有气,但一向为人磊落,胸怀坦荡,只向上去争,争不过时,也并不向下发难,给张皎穿什么小鞋,见到张皎时,只对他冷冷一哼,随后便装作没看见一般,这么长的时间里,没有向他说上一句话。

张皎看见他面色,知道他心意甚坚,也未私下找过他,但每每看见他时,想起他先前对自己的栽培之恩,仍不免心中有愧。

秦桐见到中军,忙打马上前,向秦恭等人上报斩杀俘获情况,末了又让人拖来纳喇波光尸体,笑道:“这战最大的收获当是这个!”

秦恭见了,微微颔首。斩杀纳喇波光虽是大事,却也在他意料之中,若是秦桐放跑了此人,反而还要受他严责不可。可柴庄瞧见,却十分高兴,连道:“好,好!不知是谁成此大功?”

秦桐向身后一指,“张皎。”

柴庄一时愣住,夸也不是,哼也不是,半晌没有作声。

这次出兵之前,在作战会议上,柴庄听说张皎也要随军,气歪了鼻子,忍不住又同秦恭相争,差一点拍了桌子,被诸将苦劝乃止。他知道在座的包括秦恭在内,众人顾忌着晋王的面子,都不敢多说什么,更又怕他惹出事来,这才都来劝解。

他心中有气——这些人为着粉饰太平,为着巴结晋王,竟不惜在军中埋下这么大的一个祸患,真不知将国事置于何地。

别人如何他管不着,可他柴庄乃是铁铮铮的汉子,不是吃屎喝尿长大的,除非陛下亲至,不然纵使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个面子他也未必会给。否则一旦出了什么变故,误了北境的大事,哪还有他晋王的什么面子?

当时刘瞻也在会上,柴庄只作不见。别人劝他,他却苦劝秦恭,但秦恭始终不肯松口。柴庄气得想要拂袖而去,想了一想,到底忍了下来。后来秦恭想让他去怀远一路,他想也不想便推了去,自请留在中军,随侍秦恭左右。方才作战之时,他始终小心提防着,以免变起不测,不曾想担心变故始终没有出现,反而教他等来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秦桐瞧见柴庄面上神情,有心替张皎再解一围,便把他拉上前道:“张别将,你将这一战的经过讲给诸位将军们听听。”

张皎看了柴庄一眼,见他正微微偏过头去,斜眼瞧着自己,就将纳喇波光逃窜至自己埋伏处时已只剩下几百残兵、自己在阵前又是如何杀死他、又被秦桐救下的事略略讲了一遍。

他知道最后能杀死纳喇波光并非自己一个人的功劳,而有秦恭、秦桐父子成全之恩,还有前面几道关卡的将士苦战之劳,不敢隐他人之功为自己张目。柴庄听他言语间多提及旁人,无溢言虚美于自己以贪此全功之意,猛然想起先前与他交往的许多往事,不由得暗道:他毕竟还是个好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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