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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下凉州(175)

作者: 一只大蜗牛 阅读记录

他无暇去想孟孝良究竟是如何丢了城池的,是技不如人,是临阵倒戈,还是同雍军早有勾结,无论哪一个,此时都无补于大局。见城池已破,他毫不犹豫,拨马向东便走,急往金城方向赶去。

木昆城既已失守,料来他的大营也早被雍军占得,军士没有粮草,想要夺回城池,不啻白日做梦,为今之计,只有速与大太子会合,合力守住金城,方为上策。

天色渐亮,彤云之中又落下雪来。他行不数里,忽见一彪军马拦路。贺鲁涅达原本便料到刘瞻不会轻易放脱了自己,若是他和刘瞻易地而处,他也定要在去往金城的道路上设伏不可。只是见到为首之人乃是张皎,他不禁微微一愣,随后却不知该喜该忧。

若是放在寻常时候,他倒乐于同张皎这般勇士切磋一二,可眼下正是非常之时,刘瞻派了这样一个人来,倒当真让他觉出几分棘手。他打眼略略一瞧,见张皎所部有近万人,军容严整,士气正盛,而且身上几乎都不带伤,看来方才在木昆城下并未发生什么激战。再看张皎自己,颈间系着一条深色披风,做保暖之用,看来等候已久——好端端的一座木昆城竟是须臾便破,此中究竟有何曲折?

若是雍军疲惫,这仗倒还能打上一打。可如今——贺鲁涅达不动声色地回头看看,他身后这些士卒皆知木昆城已经失守,大军无路可退,人心惶惶、汹汹欲变,此时同雍军相遇,还未交手,他便知自己必败无疑。为今之计只有力战,杀出一条血路来,至于能带多少人回到金城,那便全看天意了。

贺鲁涅达笑了一笑,到了这当口,仍有几分漫不经心之意,对着张皎扬一扬刀,“张皮室,请罢!”

张皎解开披风,扔向一旁。一阵疾风掠过,鼓起披风四角,大雪骤紧,只见得无数片白色的鹅毛之中,一只黑色的翅膀霍然张开,扑啦啦地直飞出去。下一刻,他身下马蹄一动,人已欺至贺鲁涅达身前。

“铮”的一声,兵器相交,贺鲁涅达同张皎四目相对,两双神色各异的眼睛相距仅仅数寸,各自映出对方的那张脸来。下一刻,两人不约而同地将刀身一齐向前一推,借势重又分开。

“锵”、“锵”、“铮”、“当啷擦”……

一时之间,金铁相击之声响成一片,像是织成了一张网,将他二人拢在其中。两方的亲兵谁也插不进手去,两军的副将各自担下了指挥之责,两国的人马仇深似海一般地血拼起来。当此之时,无论是披甲杀敌、解甲耕田的雍人,还是上马杀敌、下马牧羊的夏人,没人去想自己同对方究竟有何死仇,竟至如此不死不休之地,只有白刃纷飞,血花四溅,马蹄纷乱,杀声震天,直冲上浓云之中,搅下揭天的大雪,无边无际地滚滚而下。

张皎斗得身上热气蒸腾,贺鲁涅达也是一般,从他的两只鼻孔之中不住喷出白气,活像烧滚的水。眨眼间百余合过去,仍不分胜负。贺鲁涅达固然大出意料之外,张皎却也暗暗吃惊。

他方一交手,便觉贺鲁涅达身上力气远比自己先前以为的要大,但也仅此而已。二百余合之后,张皎飞起一刀,在贺鲁涅达木桩般粗的脖颈间用力旋过——草原第一猛士,便就此轰然倒地。

赤红、滚烫的血从这个巨大的身体当中四下喷出,浇在张皎身上。从前杀人之时,他总会尽量不让旁人的血溅到自己,可现在他却躲也未躲,就这样任贺鲁涅达的鲜血将他大半边身子染成红色。

他忽然想起那日狄震处死影十四时,贺鲁涅达在一旁以刀割肉、大快朵颐之景。那时他是唯一在狄震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可他看着满地的鲜血乱涌,面带微笑,就像在看一出好戏。

贺鲁涅达的头颅从他那在马背上高高耸立着的庞大身躯之上旋转着跌落,他眼前天旋地转,不知转过了多少圈。在这好像没有尽头的旋转之中,他瞧见张皎座下白马巨大的眼睛,他手中那把刚刚染上一线鲜血的寒光凛凛的钢刀,他那只踩在马镫上的深黑色的靴子,漫天白色的大雪,最后,他看见一个无头的身躯从马背间重重摔下,那是他自己的身体。

他一生当中,砍下来过成千上万颗头颅,今日才知,原来人头落地,是这般滋味。

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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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访一下贺鲁涅达先生,请问您不是草原第一勇士吗,为什么才打了这么几百字就无了?

-贺鲁涅达:去问作者,杀千刀的作者怕不是摆大烂了,不然高低能打个三四章吧我

-小蜗牛:不!这个叫详略得当!我怀疑打斗场面写得长了大家也不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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