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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夺凤印(390)

近几个月来,皇帝性子愈发暴戾,也愈发对她百依百顺。不论她提什么要求,只要说辞还算过得去,他都会依她。

现下又正是来势汹汹的时候,“勾结乱党”、“动摇军心”、“不顾大局”一类的说辞自是张口就能来的。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宗亲们有时一句不经意的话被她抓了错处,她转眼就能让他们人头落地。

她竹筒里的金签子,就这样一支支地少了。她有时会在夜半无人时做梦,梦见秦家亲眷们一个个怨气消散,登上极乐。

打出来的这些东西,她平日偶尔也会挑出一两件随意戴上一戴,今日终于一起用上了。一件件的纯金饰物簪在发髻上,甚至有些过于沉重,徐思婉尚未走到紫宸殿,就觉后颈微微地发了酸。

其中,唯有一支贯穿发髻的长簪不是金质的,而是以整块翡翠打造。

那是唐榆送她的东西。很多年前的那个上元节,莹妃拿这簪子做了猜灯谜的头彩,他一路过关斩将拨得头筹,便迎来这簪子送给他。

步入紫宸殿前,徐思婉驻足,抬头仰望了一下星空。

漫天星辰璀璨,她扶了扶头上的簪钗步入大殿,在离内殿还有一步时,望着那抹玄色蕴起笑:“陛下圣安。”

第112章 挑明

皇帝的脚步陡然一顿, 看向她,神色有些恍惚。

外殿灯火昏暗, 内殿一片辉煌。她站在明暗交界之间, 一身珠光宝气,仿佛九天之上下凡的神女。

他怔了怔,望着她吃吃地笑出来, 伸出手:“阿婉。”

徐思婉走上前去,朱唇亦勾起一弧笑意,眉目间带着他所熟悉的妖艳,抬眸迎上他的视线:“臣妾睡不着, 过来陪陛下待一会儿。”

“好, 好!”他连连答应,心照不宣地不提乱兵入京的事。

她便在侧旁的椅子上落了座, 风轻云淡地命宫人上了茶, 还寻了一本书来读。

齐轩看看她,亦坐回御案前, 随手翻过一本奏章来看,却还是遮掩不住那股烦乱。

徐思婉心下玩味地想,过了今日,那奏章就再也不必看了吧。

她比任何人都更清楚他近来的不安。一分分急奏送进京里, 却鲜有哪本是捷报。卫川这一战打得摧枯拉朽, 本就已千疮百孔的朝廷根本无力应对, 他一次次地排兵布阵、一次次地兵败如山,那种无力感……看着让她着迷。

如今,终于到了最后一日了。

叛军虽入了城, 但城中尚有将领带兵抵抗, 大概还能撑上几个时辰。是以整个皇宫现下都还很安静, 安静得与平日没有什么分别,只是谁都知道,大魏的气数已然尽了。

趁着翻书,徐思婉不动声色地扫了皇帝一眼。

她几是到此时才真正明白,原来昏君和昏君也是不一样的。人们最熟悉的昏君,大概便是极尽奢靡又贪恋美色的那一种,他们就像个纨绔子弟,总有办法败尽万贯家财,又全无怜悯之心,便可置百姓的水深火热于不顾。

而齐轩,是另一种。

他并无多么穷奢极欲,对于美色也犹有克制。所以哪怕到了最后,朝臣们对他也并无太多怨言,甚至心甘情愿地将他的日渐暴戾视为家国动荡之下的情有可原。

唯独徐思婉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他看起来再道貌岸然,也不过就是个伪君子。他骨子里透着狭隘、阴暗、多疑,一些心思犹如阴沟里的蛆虫一样见不得光。同时他也并无什么坚持,一颗心总会被轻易动摇,又极会自欺欺人,总能为自己找些开脱的由头,让自己觉得,他从未做错过什么。

这样一个人坐在皇位上,实在是天下的不幸。

她也曾设想过,若他不是这样的人呢?

若他不是这样的人,她复仇大概就不会这样简单了,因为一个心思坚定的人不会轻易地被她蛊惑,若骨子里没有那么阴暗,也就不会被她轻轻一挑唆,就对先皇后、对宗亲下手。

可再深一步想,倘若他不是这样的人,秦家满门大抵也就不会覆灭了,以她现下的年纪,大概也正在京中当一个养尊处优的官眷,何必费心复什么仇?

徐思婉一页页读着书,心下思绪百转。

过了约莫一刻,外面传来了哭声。是女子的声音,似是被人阻着进不来,便在殿外苦苦哀求道:“陛下!放臣妾一条生路吧!”

徐思婉眼底眸光一凛:到底还是有嫔妃想法子出来了。

他屏息看向皇帝,果见他故作平静的脸上怒色顿显,拍案而起,怒不可遏地喝道:“谁?谁这样坐不住!朕还在这里,她便想另寻出路了?”

言毕他又焦躁地踱起来,途经一名宦官身侧,骤然伸手,双手拎起那宦官的衣领:“去,杀了她!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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