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抿唇，眼中是厚重的阴霾。
收拾菜肴的仲未一慌，手里的碗碟掉下来，汤汁顿时腐蚀了一角竹席，一缕青烟缓缓升腾。
甘棠宫
美貌的妇人紧紧闭着眼躺在榻上，脸色泛青，难得显出安静来，她额上不住冒冷汗，两个贴身侍女轮换着给她擦。
嬴政放下帘子，沉着脸看向立在旁边的庄襄王，“如果不是长安示警，躺在那里的也要加上我。”他的话很平静，却残忍地点出了事实。
庄襄王的脸上愈发疲惫，眼中隐约已经少了些许神采，他喃喃道:“我知道，我早该知道的……”
太子身死，宗室中谁都有了资格，公子子傒的儿子希望是最大的，他的母后，他的生母，眼里终究只有地位。
嬴政没有出声，这件事他是受害者，却没有资格要求对方受到应有的惩罚，他索性不说话。
没过多久，华阳太后便到了，她的妆容明艳得一如既往，见到殿中父子二人，只是轻嗤一声。
总归不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对他再好也抵不过那个没脑子的亲娘。
庄襄王深深地叹了口气，“母后……”
“可别叫哀家，哀家当不起。”华阳太后避了他的礼，走到沉着脸的嬴政面前，微微点了一下他的额心，“哀家日后就指着政儿过了。”
嬴政垂下眼帘，后退一步，“祖母说笑。”
庄襄王咳嗽了一会儿，脸色愈发白了，“母后说得是，政儿是个好孩子，会替儿臣孝顺母后。”
华阳太后冷笑一声，径自掀了帘子进寝殿看赵姬。
“父王……”嬴政看着庄襄王，忽然道:“你当初，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赵国？”
这显然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庄襄王愣了愣，“政儿？”
嬴政黑眸一眨不眨，直直看向庄襄王。
“回国尚不知前路，一个不妙就是万劫不复，你留在在赵国，最起码我大秦强盛，他们不敢动你。”庄襄王道。
嬴政继续看着他。
庄襄王伸手盖住了他的额头，“不论你信不信，在大秦，废弃的王子王孙日子还抵不过各国质子。”
“像成蟜一样？”
庄襄王失笑，“怎么一样？”
“住的是漏水屋子，用的是破旧东西，吃的残羹冷炙，出门的车辇用牛拉，王弟，这才是废弃王孙呐！”
一道尖酸的声音从殿外传来，门口的宦官如梦初醒，叫道:“公孙靖允求见大王！”
嬴政的脸色瞬间冷凝，阴寒目光扫向殿外。
进来的人约有十六七岁，五官平凡，上吊的眼梢透着浓浓的阴刻，嘴角挂着古怪的笑意。
当然，如果李蛟在这里，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在模仿邪魅BOSS的微笑，奈何长相比较坑爹，生生扭曲了。
据说，蛇五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
李蛟【振臂高呼】打倒特权阶级！
祖龙:打倒之后？
李蛟:额……摁住吃肉？
祖龙【赞同】来吧。
第二天~
李蛟【含泪捂菊花】骗子！
祖龙:是你说要吃肉的。
李蛟:……
第19章 奇怪的CG
除太子以外的王子叫公子，公子的儿子被称为公孙，这公孙靖允和嬴政正是堂兄弟，尊一句太子是本分，唤一声王弟也不是很出格。
只是在此时听来，未免有些刺耳。
察觉到嬴政冰冷的视线，公孙靖允微微一笑，对庄襄王行礼，“太后娘娘身体不适，派侄儿来探望赵姬夫人。”
“公孙好大的脸面，后妃有恙，你倒是说来就来啊？”侍女打了帘子，华阳太后仪态端庄地走了出来，凤眼轻蔑。
公孙靖允眼中掠过惊艳之色，又赶忙压下，“孙儿请祖母安。”
华阳太后也不叫起，淡淡吩咐了身后的医官几句，就往殿外走去，看起来不过是走个过场。
“起来吧，太后……身体既然不适，你就回去吧。”庄襄王摆手，目光死寂。
公孙靖允咬牙:“侄儿有要事单独禀告大王！”
嬴政淡淡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明日上朝再说，退下。”
公孙靖允压下心中翻滚的妒忌，又想到明日就能将高高在上的始皇帝打落云端，一阵畅快。
好吧，这又是一个穿越者，不过他比较倒霉，穿成了过气公子的儿子，若是一开始还抱着辅助始皇开辟盛世一统的心思，十几年的苦吃下来，早就扭曲得不成样子。
大抵是有时空限制的缘故，很多后世的发明根本制造不出来，就是最简单的造纸术，哪怕是严格按照步骤来，得到的也是一团木浆。
日子穷困潦倒，旁人指指点点，过的比穿越前还不如，这一切的一切，都坚定了公孙靖允取代秦始皇的决心。他有远超古人的眼界，绝不会让秦朝二世而亡。至于秦始皇，一个暴君而已。
嬴政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的恶意，眉头微微一皱。
【警告！警告！秦始皇对宿主好感度下降70点，当前为-70点】
【滴！宿主受到龙气攻击，克奇斯9582系统正在解除绑定】
【解除绑定成功】
走出殿外的公孙靖允身子微微一晃，目光中满是孩童的澄澈，看着华丽的宫殿，疑惑地偏了偏头。
V587的资料库刚刚更新就发现了这件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果然蠢宿主说的没错，人类已经无法阻挡始皇少年的王霸之气了吗？
龙气一出，谁与争锋，古人诚不欺我……个毛啊！谁家皇帝的龙气像狗一样指哪打哪啊？那种傲娇玩意儿除非妖孽近身是雷打不动的好吗？
还有目测最难对付的媚妲己，尼玛一个照面魂飞魄散啊！果然我愚蠢的宿主只剩下卖萌的作用了吗？这感觉……略酸爽。
察觉到V587从内到外散发出的“yo yo yo~”荡漾气息，李蛟警惕地抖了抖耳朵，‘小V你中邪了？’
“二蛟啊……请不要大意地继续努力抱上龙大腿吧！”V587正色。
‘神经病！’李蛟愤怒地把猫头埋进窝里。
抱大腿！哥那是抱大腿吗？哥明明！……是求包养。
夏太后下的药阴毒得很，人吃下去要一刻钟才会发作，届时药石无灵，神仙难救，生生拖上七天七夜才会气绝而亡。
这其实是公孙靖允的主意，他想得很好，此时离庄襄王驾崩的日子不到一年，他的身体必定已经油尽灯枯，再亲眼见到儿子受尽折磨而死，命也差不多玩完了。届时他有太后一族全力支持，王位便如探囊取物。
赵姬中毒却是个意外，因为上次楚昭夫人的事，嬴政清理了东宫，扫出不少钉子，东宫大厨也在此列。他又吃不惯新厨子的菜式，为了修补和儿子的关系，赵姬特意吩咐甘棠宫的厨房为他备下每日膳食。楚地的新厨口味甜淡，李蛟却很喜欢，每日尽吃东宫的菜，他的鱼羹没有毒，就是因为这个。
好好的计划坏在一只猫身上，夏太后当场呕出一口血，身体不适倒也不是推词，然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从甘棠宫回来，公孙靖允傻了。
“阿娘，允允要阿娘！”人高马大的少年郎一屁股坐在地上直蹬腿，眼圈红红的。
夏太后原本打算的是如果事情败露就把一切都推到公孙靖允身上，谁想事没成人却傻了，她也拿不准是不是装疯卖傻，脸色愈发难看，“还不把公孙扶起来？吵吵闹闹地像什么样子！”
不等宫人靠近，公孙靖允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阿娘，阿父……阿父！”
夏太后背后冒出一股寒气来，公子子傒早在两年前就死了……
记忆只停留在六岁的公孙靖允哭得惨极了，这里的人都是坏人，大坏人！
东宫
晴依用布巾沾了水替李蛟擦毛，平时这都是小宫女做，奈何现在人人自危，总管王方给阖宫上下都放了假，只让他们各自呆在屋子里，不准出去一步。
水温正好，不是太冷也不会过热，李蛟虚眯着眼享受地往布巾上蹭了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