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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食(33)

回寝殿的路上,太子的脚步都是打飘的,长青隐隐能猜出一点,却抵不过太子主动朝他吐苦水:“一整晚摆个臭脸,我都多久没去她那儿了?连房都不给进,真以为姬镇回来了就能给她撑腰了是不是?我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人……”

“殿下。”长青轻声道:“昨日早上,大祭前,柳太医去了兴华苑请平安脉,因太子妃失眠多梦,经血不调,他……开了药。”

太子愣了愣,低骂了一声,恼火道:“下次这种事情不要告诉我!”

长青低下头,不再说话了,本来一路在嘀咕抱怨的太子也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用过早膳去早朝,一路无言。

李良媛在宫宴上吃了些克物,半夜里害喜害得厉害,如诗如画伺候了一晚上,直到早上才跟宝儿苏荷换了班去休息,宝儿捏着鼻子去处理秽物,回来的时候苏荷已经把李良媛哄睡了,正在轻手轻脚的擦地。

宝儿帮着她把一地的污秽弄干净,连口水都不想喝,反胃反得厉害,和苏荷一起出了房间,迎面一股新鲜的空气,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我跟如画要了秤,足足瘦了三斤多……”苏荷把宝儿带进她房里,神神秘秘的撩起衣角给她看,细细的腰身看得宝儿眼睛都直了。

苏荷对着宝儿眨了眨眼睛,促狭的说道:“你之前裹得那么紧,几回洗澡都还藏着掖着,我都让你看了,也让我看看?”

宝儿拼命的摇头,她肚子上一圈肉呢,就是最近也没瘦下来,反而更胖了,苏荷却不依她,宝儿连忙挣扎,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苏荷忽然捂着嘴从床上下来,找了痰盂干呕了几下。

“没事吧?是不是刚才让那些东西熏着了?”宝儿过来,拍了拍苏荷的后背。

苏荷本来只是干呕,被拍了几下,顿时忍不住哇的一口吐出一大滩秽物来,宝儿吓了一跳,连忙去给苏荷倒水。

“肯定是昨天受凉了,我一受凉就犯恶心,”苏荷摆摆手,接过宝儿倒的水,漱了漱口,吐在痰盂里。

宝儿松了口气,忍不住开玩笑道:“要不是你这么瘦,我还以为你也和良媛主子一样害喜了呢,吓死我了。”

苏荷有些惊疑,随即掐着指头算了算,才放下心道:“主子是一月底进的东宫,现在都四月了,如诗如画不说了吗?三月显怀,要是真有啊,我早就显怀了,没事。”

宝儿打趣了苏荷几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直到李良媛醒了叫人,才匆匆忙忙的去伺候。

李良媛害喜害得厉害,柳太医一天来了三次,独门的药方都用上了,就是止不住,宝儿腿都快跑细了,直到如诗如画来换班,才算是松了口气。

宝儿是最喜欢晚上的,这代表着一天的劳累过后难得的休息时间,就连月色都显得十分温柔,照着回家的路,天上的星辰都成了夜幕里一闪一闪的游鱼,雀跃极了。

经过南园时,前头忽然传来脚步声,在宫里待一段时间就能听出来,主子的脚步声和奴才的脚步声是不一样的,一群奴才走过去,脚步声是轻微而规矩的,一个主子带着奴才走过去,脚步声是轻微而规矩的奴才步子里带着几分杂乱无章的主子步伐。宝儿还没见人,就听到了第二种脚步声,立刻反应过来,规规矩矩的跪在了地上。

几双靴子从眼前走过,宝儿忽然瞧见一双眼熟的,忍不住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却正对上姬威的眸子,熟悉的脸庞凑近几分,她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叫了声:“侯爷安好。”

姬威直起身子,眯了眯眼睛,道:“是你啊,就说瞧着眼熟,你现在是在秋节院当值?这衣服真难看。”

这话没法接,宝儿只得低头撇嘴,假装没听到,姬威对她挑了一下眉,像是忽然起了兴致道:“我让人去趟秋节院,把你要过来,还在我身边伺候,如何?”

第31章

宝儿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组织了一下语言,斟酌着说道:“谢侯爷美意,只是奴婢在良媛主子那里做惯了,怕是不能……”

姬威本来也只是顺口一提,他身边伺候的人多了,也不至于多稀罕一个东宫的丫头,只是瞧着宝儿惊愕的眼神和慌张的模样,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悦起来,狭长的锐利眸子微微眯起,“她倒是养熟了你,爷问你一句是情分,就是不问,你又能怎样?真以为你那什么良媛主子能护得住你不成?”

宝儿愣愣的,她在姬威身边伺候的时间不算短了,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副模样,心里升起丝丝缕缕的害怕,脸上也显露出几分来,眼圈都有些发红,简直像只被提着耳朵拎起来的兔子。

“噗嗤……”姬威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自己倒是先笑了,后退半步,高高在上的语气陡然变换成了少年清亮的声线。

“好了,眼睛都红了,我就那么吓人?你……念在你伺候过我一场,以后遇到了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

少年的靴底踏在青石地面上,身影慢慢的拉长,直到连背影都看不见了,宝儿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刚才的事情对她来说可谓是莫名其妙了,她有遇到不能理解的事情就问长青的习惯,长青总是能给她不一样的解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本能觉得今天这事不能说给长青听。

这边莫名其妙,那边却是更莫名其妙了,几个侍官跟在宁骁侯身后,总觉得是自己没睡醒,如果刚才没看错,是宁骁侯想收通房,没成?要知道宁骁侯年少功高,英武不凡,是京中多少女郎的春闺梦里人,别说区区一个宫女,就是官家小姐也都上赶着想去做妾的,就这么,被拒了?

姬威也没在意别人看他的眼光,几步绕开花园,转进兴华苑,本来外头都要宵禁了,他一个外男不好进去,但他有东宫的腰牌,又是姐姐想见他,所以一路通行无阻。

姬威进去的时候,姬婉正对着烛光绣花,将门小姐很少能有他姐姐这般海棠牡丹似的雍容美貌,也很少能修得他姐姐这般琴棋书画针织女红样样精通,小时候他只觉得姐姐能配得上这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后来才渐渐明白,一个女人要的,绝不仅仅是个尊贵的身份。

“来了也不吭声,连个通报都没有,没规矩。”姬婉把手里的绣绷放下,姬威瞧了一眼,绣的是山水墨画,那个倒是比花鸟虫鱼难绣得多。

姬威也不客气,自己提了马扎坐到姬婉身边,靠近了,笑嘻嘻说道:“我又不是外人,再说了,你大晚上让人把我从府里叫来,就规矩了啊。”

姬婉瞥他一眼,把手里的绣绷又拿起来了,四五根绣花针插在上头,针尾的颜色深浅不一,姬威撑着头看她绣,少年俊俏眉眼在烛光下亮得几乎发光。

“我记得你学过医理,我这两天心神不宁,宫里的太医我是不信的,你给我把把脉,看到底是怎么了。”

姬威这才发觉,姬婉的脸上描了妆,他脸色微沉,一把抬起姬婉手腕,两根手指搭在她脉门上,良久,他深吸一口气:“姐,没人告诉你,你有身孕了吗?谁给你吃的寒凉东西,差点连胎都坐不稳!”

姬婉早前就有猜测,如今只是证实了,她按上小腹,轻声道:“昨天太医就来过,说是经血不调,他开的药,我之前觉得是许氏,后来觉得是太子,再后来就懒得去想了。”

“许氏都死了,那两个护着自己的狗杂种还来不及,除了江承还能是谁?”姬威霍然起身,“我去知会爹一声,让你回府小住些日子,起码先保住胎,其余的事,日后慢慢跟他算!”

忽然,姬婉握住了姬威的手腕,美目微眯,低声道:“江承那个人我清楚,他不想让我有孩子,说明朝廷有对姬家下手的心,你别冒这个险,要是我猜的不错,哪怕是我把孩子生下来,他也是不会留的。”

姬威咬牙说道:“我跟爹在西北打了半辈子的仗,起初也不过就是想要守家卫国,可笑我拿性命侍君王,君王以鸩酒待我!他只当自己在折腾帝王心术,却让阵前流血的将士衣不裹体,食不果腹,死无可依,老幼无亲。他江家做的好啊,都这样了,还要害你!此等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