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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食(74)

宝儿有点委屈地瘪了瘪嘴,像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做错事的孩子,她小声的解释:“小莲说,男人都喜欢这样,我以为你也喜欢,我想让你开心一点的……”

长青过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道:“不是你的错,是我。”

“知道错了就好!”听到长青缓和的语气,宝儿立刻不委屈了,得意洋洋地翘起了尾巴,“以后我再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你要告诉我,不准凶我!”

不知怎么的,对上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睛,长青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微微点了一下头,宝儿哼了一声,低头亲了他的脸颊一下,美滋滋的说道:“其实这样就很好了,小莲说的那些都好脏好吓人的,要不是想让你开心,我才不做呢。”

长青轻声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开心了。”

宝儿立刻就高兴了:“我也是!”她从长青身上翻下来,躺到他身边,脸颊上的热度消退了一些,她轻轻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合拢衣襟,长青微微侧过视线看着身边酒醉熟睡的宝儿,轻声叹了一口气。

李湛英准备回乡,自然不能再带着王容的那些学生,好在都是签了卖身契买下的仆役,大不了给几个银钱遣散,李湛英没把这话跟王容说,怕她舍不得,长青劝了一回,把这些人仍旧留在宅子里,只是赶走一个好说闲话的丫鬟。

按着李湛英的意思,是把这宅子卖了,再添些银钱给长青和宝儿在皇城里买个宅院住着,长青没肯要,反而拿出了一笔银子,买下了这栋宅子,李湛英不想收他的银子,还是王容劝了才收下。

长青若想在城里住着,那么大个东厂,挪出地方,想怎么住怎么住,住在城外,虽然每日来回麻烦些,却能让宝儿安心,王容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从前避不开也就算了,现在有能力有时机了,谁愿意把自己的伤疤在心爱的人面前揭开?

李湛英和王容走了,宅子却没空下,长青出了银子把那些仆役送去私塾读书,门房渐渐的也不叫小姐姑爷了,改口称呼老爷夫人。

转过年又到了阳春三月,一连几日春雷阵阵,大雨倾盆,城里通往城外的路变得泥泞难行,长青已经好几日没回来了,只让人给宝儿递了口信,说是有事。

宝儿只以为是泥路难走,怕出事,没说什么,却不知道是真的出了事。

启明元年,黄河泛滥,沿河两岸洪涝不止,哀鸿遍野,民不聊生。西北呼延残部卷土重来,勾结内鬼,大将军姬镇重伤,生死未卜。

第69章

黄河洪涝自古有之,只是这一遭来势汹汹,仅仅地方官府上报京城的几日,就已经淹没换黄河两岸数十州府,荆州尤为重灾之地,百姓流离失所,难民遍野。

内阁连夜敲定三名钦差人选,由户部分拨赈灾款八百万,若在往年,朝廷承担不起这笔开销,好在先帝在时清洗江南,抄没白银上亿,其中半数充作朝廷军费,另外半数则悉数归于国库,现下拿出一部分来,也不算伤筋动骨。

赈灾银两事关重大,绝不容许半分盘剥,内阁上下连着商议两日,还是孙朝远力排众议同意了长青的方案,将取缔多年的高祖法案临时启用,各地官员贪污赈灾款项达五十两银,即刻处剥皮充草之罪,家人一并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此法虽不能久用,但在立法之初还是狠狠震慑了百官。

这一回黄河洪涝是为百年不遇的大灾,殃及百万灾民,朝中上下极度重视,内阁几位老臣几乎吃睡在了听政院,孙首辅更是直接让人搬来了自己的床榻被褥,长青从前只听官场黑暗,处处机关,然而和这些老臣们相处以来,入眼都是这般情景,实在不由得感慨,闻名不如见面。

赈灾之事内阁可以代为处理,但西北之事关乎军权,内阁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擅专,上报之后,没过半日,宫里下旨,大将军伤重,暂移回京疗养,西北军务由副帅周疆代管。

西北军副帅周疆本名周传峰,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当初副帅战死,论战功姬威是第一人,不曾想先帝直接越级加封了姬威侯位,把西北军副帅之职交给了战功平平的周传峰,亲自为他赐名疆字,以示荣宠,算起来,他该是保皇党。

呼延残部纠结关外游族,和内鬼里应外合重伤大将军之后,便大举入侵,虽说此时换帅并不得已,却也是接手西北兵权的大好时机,但周疆此人能否镇得住十五万西北军,还是未知之数。

建元之初就遇上这般天灾人祸,江承急得几天没睡着,好在内阁那边反应迅速,不过几日就将黄河洪涝之事全盘接手下来,赈灾事宜进展颇佳,算是减轻了他的压力,初时的烦躁过后,他反倒发觉了事态对他十分有利。

若在寻常时候,想把兵权从姬家人手里夺出来,不知道要废多少工夫,还得提心吊胆生怕把姬威那个天生反骨的小子给逼反了,这回借着呼延残部重伤姬镇的时机,顺顺当当完成了兵权的交接,只要周疆撑得住,把那帮游族打回老家,就算姬镇养回来了,也回天乏术。

想通了这一点,江承的心情反而好了许多,也有心思去做表面文章了,连发几道圣旨派人沿途照顾姬镇,更给西北军加拨三百万军费,满心寄望周疆能打一个漂亮仗。

荆州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朝廷屯兵三万,军粮府库多达十几座,足够三万军士数年开销,但凡被有心人煽动,很容易造成难民动乱,内阁正是考虑到这一点,在朝廷的赈灾银还没下发之前,就令荆州太守刘宏之开仓放粮。

担心有官员监守自盗,内阁派去的钦差都是平日战斗在朝堂第一线的言官,别管能力大小,个顶个的清正廉明,但凡发觉哪个府衙放的粥米稀了一点,都能把当地官员骂得狗血淋头。

下发政令再简单不过,然而要往下落实就十分困难,旁的不说,贪污五十两银即刻剥皮充草这一条,敢在这个风口浪尖顶风作案的,不是真傻蛋,就是上头有人。钦差难做,只能把事情推给内阁,然而内阁里数位阁臣也各有关系网络,可能今天抓的是某个阁臣家的小舅子,明天就是同村后辈,都是活生生见过的人,为一点银两把人生生剥去皮填进草,这是只有高祖年代才做得出的事,一个放过,两个放过,法案就成了空悬。

由于临时启用高祖法案是东厂那边提出来的,一时间东厂在朝中的名声也坏了几分,说的大多是前朝的事,说什么东厂鹰犬谋害朝廷栋梁,阉宦小人妄图操纵朝纲,连着几日,内阁众人对长青都是能避嫌则避嫌的。

长青初入官场,从不知这世上竟然能有这般颠倒黑白之事,往年朝廷赈灾,事后核查,大部分赈灾款项都不知去处,多少灾民没有惨死在天灾之下,反倒生生饿死在朝廷搭建的草棚里。他提出严刑律法,也是一心想要杜绝此等事件,忙了小半个月,尽心尽力,却发觉所有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赈灾之事不顺的同时,西北军节节败退,被呼延残部生生打出了嘉峪关,本朝建立以来,从没有这么狼狈过,江承气得发疯,要不是临阵换将不妥,他恨不能把周疆从西北拎出来活生生凌迟掉。

直到满朝武将的名录翻了个遍,江承才明白当年父皇说姬家一时半会儿动不得是什么意思,不是从他们手里拿兵权难,而是从他们手里拿出了兵权之后,没人接得过去。

姬家从高祖朝始就一直驻守西北,当年整条河西走廊也是姬家先祖拿下的,没人比他们更会因地制宜,换一个主帅容易,换一个会打仗的主帅难。

可越是这样,江承就越不放心把兵权交出去,交给姬镇,他至少还放心,交给姬威,今天破了呼延,明天也许就能调头打回京城,他宁愿把这个疯子关死在京城,也不会交给他一兵一卒。

姬威不能用,周疆打得又实在难看,满朝武将里竟然还挑不出一个能带兵打仗的,江承差点没把房梁给掀了,这个节骨眼上,赈灾事宜又被摆上了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