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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食(79)

燕儿连忙说道:“不,不是厂督想的那样,奴婢是想求大人帮帮忙,给西北送个信,好让少爷他知道。”

长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往回扯了扯袖子,然而燕儿死死的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一时没办法挣脱,他无奈道:“燕儿姑娘,如今战事正紧,闹到宁骁侯那里,岂不是让前线不得安宁?”

“是陛下他是非不分!”燕儿哭道,“大人,上次许氏的事情闹出来,不就是您在暗中帮我们的吗?求求您了,再帮我们一次吧,皇后娘娘一定会感激您的!”

四下无人,长青的脸色微冷,“你这是在威胁我?”

燕儿擦了擦眼泪,拖着哭腔道:“奴婢不敢,但是娘娘她真的是冤枉的……”

“许氏之事证据确凿,那四个人也并非死于我手。”长青一字一句地说道:“姑娘想闹,尽管去闹,闹大了,皇后娘娘再添一道罪名,奴才不过一死而已,当奴才的命贱,只怕娘娘赌不起。”

燕儿吓住了,眼泪挂在脸颊上要掉不掉,看上去楚楚可怜极了,长青却丝毫怜惜都没有,主子对奴才从来都是记仇不记恩,他拒了燕儿的对食,顺势在许氏的事情上推一把,只求一个不结仇,却不是落了把柄在别人手里。

直到走出很远,燕儿的哭声才渐渐听不见了,临近夏季,连日阴雨,江麟和如意都呆在屋子里,江麟正手把手地教如意写字,用的是他写的字帖。

“赵大人!”如意甜甜的叫了一声,江麟才抬起头,脸上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

长青笑了笑,从怀里摸出一本手抄的册子,放在桌上,“之前事忙,没能来看你们,最近过得还好吗?”

江麟眼睛亮亮的,“都好,就是大人给的书都看完了,翻了好多遍,就等着呢!”

长青也没惊讶,江麟继承了许氏的机敏,很多东西和他一样过目不忘,若非被许氏带累,他才是陛下最优秀的皇子。

雨天屋里昏暗,两个孩子没点灯,江麟拿了册子翻看,脸靠得很近,眼睛微微眯了起来。

长青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写了几张新字帖给江麟,留了十几两银子在里屋,如今小松子是能看顾他们一些了,但平日里的开销还是很少,长青懂宫里的规矩,给他们手里留点银子总是没错的。

出入宫都有专人记录,他如今是外臣,又没得陛下召见,在宫里待的时间不能太长,和江麟说了几句话就得走。

江麟倒是没在意这个,只是说道:“姑姑想起来了是好事,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姑姑了。”

“会有机会的,很快。”长青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温柔,如意眨了眨眼睛,没说话。

出宫已经临近午时,长青直接去了东厂,这些日子东厂的名声不太好,连带着众人的心情都不太好,见了长青回来,才打起了一点精神,把最近几天的事务整理出来拿给长青过目。

东厂不像内阁,高位宦官不多,长青最常入眼的都是原先在他手底下做事的,年纪都不大,这会儿四五个小太监正委委屈屈地站着,把这些天在府衙里受的委屈都跟他说了,个个轻声细语,一看就不是能惹事的。

东厂的职务完全照搬了前朝,然而前朝并入了锦衣卫,很多地方用的并不是太监,所以有乱权之说,吸取前朝教训,江承拨来的人手全是太监,于是这也成了东厂被人嘲弄的一个理由。

几个太监受的委屈在长青看来其实不算什么,很多人骂太监,也只会反反复复揪着太监不能人道说事,但凡自己不在意这点了,旁人骂几句也不痛不痒,然而打小进宫的太监很少,大部分是做过男人的,被骂了只觉得是天大的事情。

长青一边翻看,一边劝了几句,这时一个负责督察刑部的小太监低声说道:“回督公的话,属下在刑部未曾受到刁难,刑部李怀玉大人勒令上下严守本分,还说督公所行之事是义举,不容旁人嚼舌。”

刑部尚书李怀玉刚刚上任没多久,原先在地方供职,满朝上下了解他的人不多,没想到是个刚正的,长青顿了顿,把李怀玉这个名字记下,面上却没表露什么。

公务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有一些是格外混进来的杂事,长青把这些都整理了,准备隔几日一起上呈,他原本进宫就是想告状,东厂刚刚成立,朝堂上连一个能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能靠的只有江承。

临近傍晚,积压一日的公务才将将处理完,长青接过侍从端来的茶水,忽听外间官道上一声高喝:“八百里加急,闲人退避,报西北大捷,大将军已夺嘉峪关!”

捷报连传五六声,渐渐远了,长青从府衙里出来,想起宫里发生的事情,眉头不禁皱了起来,这件事发生的太过凑巧,放在寻常人看来,这是皇后的运气,刚出事宁骁侯就立了一大功,即便是为安西北军将士的心,陛下也不会对皇后做什么。

但仔细想想,这何尝不是宁骁侯的厄运,天大的功劳就这样在帝王的心里和内闱阴私挂上了钩,即便口中嘉奖,心里也是不甘心的。

一切的一切,仿佛背后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想得深了,让人不由背后发凉。

第74章

黄河洪涝一直持续到了六月中, 拨去各地的赈灾款项基本用在了重建上, 更有数个州府开始实行以工代赈,从各地上呈的情况来看, 这次大灾总算是过去了。

前线士气正盛, 军费支出必不可少,算过西北军的人数, 江承其实颇为震惊, 如今还好些, 从前打仗那几年,朝廷拨给西北的军费,哪怕一分也不花在军备上全拨给将士做军饷之用, 平均分摊下来也才一人二两银子一年, 算起来连一个寻常五口之家一个月的嚼用都不够。

到底是抵御外敌的时候, 即使对姬威再有意见, 江承也没有在军费上刁难他的打算,但也不会多给, 让他有余力去想些别的事情,这其中分寸把握,都是户部一条条计算出来, 用最简明扼要的方式上呈给他的。

周孝先也苦, 江承从前做太子的时候还愿意装一装样子,做出个礼贤下士的模样来,如今当了天子,坐了龙椅, 本性也就放出来了,皇位是最考验人心志的地方,暴戾之君放出本性,是贪图享乐不顾百姓疾苦,贤明之君放出本性,是励精图治想有一番作为,而江承却微妙地占了两者的一部分。

他贪图享乐,然而到了关键时刻脑子又转得很快,基本上就是脏活累活给别人干,到了分薄名利的时候又跳得老高,天生适合当皇帝的性子。

西北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军备从来没有这么充足过,有了底气,姬威前一日刚打下嘉峪关,就想着一鼓作气直接把呼延人打回老家,一众将领只觉得自从跟了周疆之后,就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自然答应得爽快。

众人之中,只有周疆脸色青白,旁人只当他失了面子,还有那和他交好的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为将为帅天注定,周疆是个将才,有出色统帅统御之时也曾所向披靡,但他撑不起全盘战事,众人怨他,也到不了恨的地步。

周疆的手心发汗,他脸色难看并不是为姬威的战功,而是昨夜呼延人又联系他了,这次不再是温声细语好言相劝,而是直白的威胁。

说到底他当初也是鬼迷了心窍,原本他的战功就不到做西北军二把手的资格,是先帝提拔,然而做了几年副帅,他的心思就渐渐不复从前了,姬镇就是压在他头上的一座大山,搬去了也就海阔天空了,只是没想到他还没享受到号令三军的权柄,就先掉进了呼延人的陷阱。

那个内鬼是呼延人扔给他的弃子,呼延人的手上有他的把柄,他们根本不顾忌他的死活,要他像上次那样,再害一次现在坐在军帐里的大将军。

姬镇是个正直的统帅,他没能娶成姬婉,在姬镇的眼里也和半子没有区别,很容易就能找到下手的机会,然而姬威不同,这个疯子打小就在战场长大,喝过人血,吃过人肉,睡觉都睁开一只眼睛,更别提他和他的关系一直不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