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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阙月皎洁(38)

作者: 眷顾山河 阅读记录

韩从蔚在今上身侧十余年,很有些雷霆手段,观人于微。此刻却装傻充愣,“哦?女史何意?”李京姝直截了当,“求都知助我一臂之力。使我得以为官家侍寝。”韩从蔚挑眉,“你就这样笃定官家属意于你?”她理所当然,“官家一定是悦慕我的!都知,你瞧瞧我。我哪里比衡娘子差?她既能得官家专房之宠,我如何不能?”他轻蔑的乜斜她,“凭女史这话,就已与贵妃差出十万八千里。”

他欲走,李京姝却不打算作罢,“衡娘子如今有着身孕,夜里不能侍奉。她总要为官家安置内眷,尽管她还不曾有养女。既如此,都知何不成全我?卖慈宁殿娘娘一份情,也卖我一份情。一箭双雕。”

一个蝼蚁,试图蚍蜉撼树。摆出幌子,却以为有十足的底牌。韩从蔚沉肃道:“李京姝,请你记得你的身份。你是梳头夫人,说到底,是福宁殿的奴婢。官家与衡娘子均是你要侍奉的主子。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如拿捏不准,你必定惨淡收场。”

入了正月,她身子沉重,也懒怠出门。他到宁华殿时,瞧着她教着最兴来喊“爹爹”,最兴来见他,扭着手脚要他抱,唤着“狄狄”。衡皎不厌其烦的纠正,“昕儿。是爹爹,不是狄狄。”他费力的重复,“吉吉!”真叫他啼笑皆非,衡皎未起,只向他欠身。“官家替妾抱一抱罢!嚷了一天要我抱,可我这情形,真是有心无力啊!”

他笑意匪浅搂着,过一刻就交给乳娘。侧首与她说:“今儿精神尚佳,昨日我来时都睡着了。”她颇感赧然,“我还以为每一胎妊娠都差不离。怀最兴来时,夜里精神百倍,几乎不能合眼。现倒是好,我一日里约莫有半日歇着。”他揽她入怀,让她靠着臂膀,比原先更舒服些。

她慨叹说:“想必官家知道今日慈宁召我去。”他唔了声,算作应答。她接着说:“她很忧虑。说禁中无皇后,就如寻常家中无执掌中馈的女君,将会使您有后顾之忧。托我转告官家,务必尽早诏聘贵女,为继后选。”真是原封不动的转达,不添油加醋,无有私感。

他则不理睬,“预产期可拟了?我估量着,竟又是二月。咱们的孩子怪爱这时候来的。”她莞尔低笑,“冬日生孩子,真够磨人的。人家都围得严严实实,偏叫我精着。唉!有了头回,妾不那么畏惧。只那些产婆子……瞧我那儿,令我怪臊的。”他眉眼俱染喜色,“真个的。连我也没认真瞧过的,倒让那些脏婆子抢了先。”

她推搡他一下,“官家!”他忙张臂来搂她,“你先提的。我搭着话,倒闹得你不高兴了。”她别过眼,“那怨我了?我好苦的命!半只脚踏到阎王爷那儿,拼死拼活地给官家生孩子,官家还要取笑我!”他顺着她的背,“我没有!娘子真误解了!个中的精深我焉有不知的?”越说越叫人无地自容,她双掌捂着脸,“你们男人家,是都将我们女孩儿当猴耍吗!背地里还不知要怎样编排!净顾着自己痛快,哪里管我们怎样?”

说着,她愈发上纲上线,静默地审视他,泪盈于睫,“难不成官家跟我一起,单想着殢雨尤云不成?”他义正言辞,“当真不是。我倘这样想,立刻天雷亟灭,神魂俱散。”她又慌忙来掩,“怎地说这个?誓愿也乱发的?”

他拿枕边的素绢,从轻替她擦着,“你大抵是水铸的罢?整日里一海子的泪。”她侧开脸,哼了声,“只怪有人总来招惹,我性情最是温和不过。”

她自豪而自信,他不反驳,默认着这一事实。

正月辛酉深夜。元宵良辰,他酣醉了酒,遣人去告衡皎,说一身酒气怕熏了她,就在福宁独寝了。才盥毕,见韩从蔚神色惶急,“官家!有人合谋叛乱,现正杀人纵火!臣已命紧栓门扉,且特遣高班去传皇城司班直入宫救驾!”

今上即刻想定,“快去传谕,命各阁娘子锁阁抱持,多遣几批人去宁华殿。”正逢谕下,闻贼寇斫内人伤臂,嗷嚎声彻帝所。今上意贼必纵火,乃遣宦者持水踵贼,贼果以烛焚策,水随灭之。宦官悚然,未有敢前者。今上旋即赐手书为证,谕之曰:‘贼平加赏,当以汝书为证。’内侍争尽死力,贼即禽,仓猝处置,一出于后。

且当四人受鞠,忽有吵嚷声,韩从蔚疾步来禀:“官家!贵妃焦急赶赴,问贼寇何处。”不等他答及,便见衡皎披散鬘发,足下趔趄。他忙俯身,垫在她膝头,“婷婷!”她喘歇着,“官家!贼人都处置了?您……可有伤到?”

他欲搀,她却连续问:“宫禁森严,安有宦官纵火?我见帘幕起火,廊间宫人哭嚎,言称贼寇暴戾,杀红了眼。殴戕宫人十数。黄门故称官家遽欲出,只遣宫人驰召王都知以兵入卫。然贼至福宁殿下,无有一人捉拿贼寇,反而瑟缩不敢前。官家谕闭户,然官家不虞,妾岂安寝?如此,只能莽撞来卫,望以纤薄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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