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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阙月皎洁(48)

作者: 眷顾山河 阅读记录

小儿的症候最难根治。陶慎初昼夜颠倒,焚膏继晷,也只能保得皇三子的性命,不能令他恢复如前,甚至不能使他醒转。

五日后,衡皎执银簪直抵着脖颈,终于一路畅通无阻地闯入慈宁。今上赶到时遣退了一干人等,摆着双手,“婷婷,你冷静。”她脸色煞白,披散着鬘发,满面泪痕斑驳,“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我的无疾,他都要死了,你还在圈禁我,你要瞒我瞒到什么时候!你要等他死了,我来收殓么?”

他步步逼近,簪入喉两寸,血顺流而下。周遭的慈宁内人口不择言,“嫔御无谕不能自戕!”她远眺着天,凄惨而笑,“妾是孤女,没有九族可给官家诛。我抗旨不遵,官家稍后赐我一死就是。我只想见曦儿,他在哪儿?他在哪儿!”

他立时三刻遣人,“澄时!将无疾带过来!”乳娘怅惘地搂着孩子,交付给她时先掉了泪,“娘子!您快看看罢。都说是中毒迹象,现也没弄清楚究竟。哥儿都昏睡了五日了,他还……还醒的过来吗?”

她痴痴的仰首,难以置信地质问:“你说什么?中毒?他好端端的,走的时候揪缠我的云袖,要拔我的发簪,他生龙活虎的,怎么会奄奄一息!我不是告诉你,一定要好生照顾他!他身子羸弱,我每日供着、捧着,我不求他显赫闻达,不求他在金銮殿有一席之地,我只要他平安顺遂地成人,怎么……是谁要害他?是谁?到底是谁!”

乳娘瑟缩着,颓然倒在一侧,双手撑地,不迭顿首,“奴想着,哥儿只略略儿用了盏慈宁的米汤,就人事不省了。”她涨红了眼,第一次从头到脚地打量她的婆母,“是你?你要谋杀无疾?”今上意欲挡拦,她也给推搡开了,“请您回答我,是或不是?”周太后心慌意乱,指着她颤抖道:“意仁,你还等什么!还不将这疯妇带下去!”

她的丝毫举动都不能逃避衡皎的审察,她诡谲地笑着,“您在害怕?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您问心无愧,何惧答我疑问?”

见她要辩解,衡皎率先遏制,“倘是要摆长辈的款儿,就大可不必了。我是无疾的娘,天大的规矩,都没有这来的要紧。你是官家的生母,我私心揣摩,舐犊之情天下都是一般无二。没有一个娘亲能眼睁睁瞧着……自己的孩子遭苦罹患,问都不问一声的!如今您想仰靠官家的孝、我的软弱逃过去,这不能够!就算是我血溅当场,尚且要替我的孩子讨回公道!即便我死了,冤魂也会朝罪魁祸首索命。我倒想见见九天的神佛、地府的阎罗,哪个会不懂母亲对稚子的爱!”

周太后向后栽倒,掩面痛哭。身侧的女史见掖藏不住,终究坦露实情,“官家容禀。此事怪不得娘娘。是慈宁伺候膳食的一个内人,如今音讯全无,不知逃窜到哪里去了!当日骤听了褒王的病情,我们只顾着看候,耽搁了些许时辰。起先乳娘说有喘症,我们想殿下不曾有哮喘,想是夜里餐了风,太后搂着哄了半夜。愈发见脸色惨淡,立刻传召医官,皇子就已经……不成事了!”

怪不得只字不提,原是有诸多过错,理屈词穷罢了。她颤颤巍巍,今上欲去搀扶,被她狠命推开。“你走开!你不要碰我!”两厢捱力,她也摔坐下来,绝望地瞥着他,“是你跟我说的。你说她会尽心竭力地照顾我的孩子……你怎么放心她?你怎么能放心交给她!”

他手掌贲张,她凄楚地瞧着,“你是要掴我么?那怎么痛快?你杀了我罢。”说着将银簪搁到他掌心,“官家,我真的煎熬。你不知道在宁华殿圈禁的每一日,我是怎样渡过来的。我数着滴漏,眺着日晷,捡着落英。我睹着扫帚划过庭院的斑痕,我在水榭费力地望着福宁殿。我日复一日的等你,你却连无疾病重也不告知我。孽海茫茫,红尘攘攘,我累了。我这条命,是你救得的。如今,我还给你,我们两清了。”他掷了簪子去抱她,只觉得她浑身都在觳觫,要说痛苦煎熬,他何尝不是?

天人感应,有时候就是很离奇。她失力昏厥,无疾却挥舞着手脚,嘤咛地哭起来。今上忙遣陶慎初来瞧,他说暂且脱险,还要观察一段时日。他便打横抱着衡皎去内寝,卞春晖早在等候。望闻问切,现只能先切脉,后他郑重其事的拜倒了,“官家,娘子心力衰竭,痛不欲生。臣只能尽力救治。另外,臣……”他震怒道:“都这个时候了!照实了禀!”卞春晖泥首,双掌触地,“娘子脉象极为虚弱,臣不敢确保。微臣反复摸了数次,二尺脉旺,与两寸迥别,是……滑脉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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