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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南风(47)

作者: 周板娘 阅读记录

相反的,有一股兴奋后知后觉地漫起来,像疯长的海藻渐渐爬满她全身,惹得她浑身鸡皮疙瘩猛冒。

有一缕长发在她奔跑的时候挣脱了束缚,当她低下头的时候,发丝就在她脸颊边不安份地摇摇晃晃。

把发丝掖到耳后,她也恢复回那个温顺听话的杨樱,细声细气地道歉:“妈妈,对不起……”

晚餐果然是只有一碗稀粥,加一碟橄榄菜,张雪玲三两下喝完粥,不等杨樱,洗了碗就进房间,房门紧闭。

仿佛这个家没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杨樱早习惯了母亲的喜怒无常,她把橄榄菜全倒进粥水里,搅匀后慢慢喝完。

洗澡前被戒尺抽打过的大腿肉已经没那么疼了,就是有些痒,杨樱隔着裙子轻轻挠了挠,她发现更痛的地方其实在膝盖和小腿——她最近又长高了,每晚睡觉时都要屈起膝盖才能稍微舒服一点,脚一打直就酸疼得睡不着觉。

她计算着时间,只要她乖乖地完成今天的任务,到明早估计母亲的气就会消了。

粥水好寡,家里没有饼干之类的零食,杨樱想着,等会儿得多喝一点开水,这样就不会太容易肚困饿肚子。

啊,要是有零花钱就好了。

这样她能买包苏打饼干,偷偷藏在房间里。

*

没等壁钟的半点钟声响,楼上已经传来钢琴声,姜南风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下来,安心吃起陆爷爷煮的绿豆爽。

今晚的晚餐极其丰盛,因为今日是七月半,早上家家户户都要拜祖先烧黄纸,祭品把餐桌摆得满满当当,鱼饭卤鹅白切鸡,还有煎得香喷喷的荷兰薯粿,姜南风一下没忍住,一个人干完了大半条煎粿,吃到最后一直哼哼唧唧,说不行了,她实在吃不下了,肚子要爆炸了。

但一听陆爷爷说冰柜里有下午做好的绿豆爽,她又屁颠屁颠地去开冰柜了。

绿豆瓣熬得刚刚好,颗颗分明的鹅黄色豆子,含进嘴里轻轻一抿便立刻化开,清甜冰凉,比吃雪糕还让人愉悦。

和绿豆瓣一起煮的还有清心丸,丸子晶莹剔透似果冻,却不像果冻那般入口软滑,弹韧的嚼劲是陆鲸未曾试过的口感,他边嚼边惊讶地问这是用什么做的。

这个和妈妈以前常给他做的罗拔臣啫喱完全不同,但也很好吃,陆鲸喜欢这种脆脆的口感,又舀了一块塞进嘴里。

陆爷爷的原话是,清心丸是用“畬鹅学名是“蕉芋””磨成粉做成的,姜南风帮忙翻译:“是用一种……呃、一种叫做……爷爷,我不知道‘畬鹅’的普通话要怎么说!”

这问题直接考倒陆程,他更加不知道“畬鹅”的普通话怎么发音,而且因为“畬鹅”的“畬”字太难理解,菜市场摊位上卖畬鹅粉的都直接用“城鹅”俩字来代替了,在方言里“畬”、“城”两者同音。

陆程食指在糖水里沾了一下,直接在木桌上写出一个「畬」字。

“是这个字!你们小娃娃肯定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很古老的民族,叫做畬族,可能在一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了,现在还有族人住在潮州的凤凰山那边。畬鹅,就是在畬族人住的地方特产的一种植物,但我也不知道普通话要怎么念啦!它的茎部能拿来磨粉,加水揉成面团,做成一条一条的粉,就能拿来炒,也能像现在这样,搓成一粒一粒,就成了‘清心丸’来煮甜汤……”

这一大段话实在太长了,姜南风把重要的知识点提取出来,再翻译给陆鲸听。

陆程回想起往事,不禁叹了一声:“其实这些事情,以前都是我阿父告诉我的。”

姜南风:“哇,陆爷爷的爸爸,那就是陆鲸的老阿公?”

“对啊,不过我阿父阿母很早就过身,那个年代的人都短命,不像我们现在,命长长。”陆程笑了几声,语气自豪地继续说,“我阿父也是潮菜师傅,五六十年之前,汕头埠有三家好出名的大酒楼,我阿父就在其中的陶芳酒楼做大厨。”

又是好长的一段话,姜南风正想跟陆鲸翻译,陆鲸对她摇摇头,说:“我试试自己听,看看能不能听懂。”

姜南风眨了两下眼睛:“行。”

陆程有点陷进回忆里,滔滔不绝地讲述着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事。

当时汕头开埠,经济兴盛,酒楼饮食业欣欣向荣,不止本地富商阔客,其他地方的达官贵人也闻名而来,酒楼集餐饮、住宿、娱乐为一体,灯红酒绿,夜夜笙歌。

陶芳酒楼以鱼翅出名,当时民间还有句顺口溜,“永平酒楼好布置,陶芳酒楼好鱼翅,中央酒楼好架势,中原酒楼好空气翻查多份资料,我最终选了这个版本,还有一个版本说的是“中央酒楼好猫腻”,但读了几次我觉得不通顺也不押韵,感觉应该是“好美丽”(小小题外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