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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明君(151)

他现在回家,肯定会被雨淋湿,还是在庙中先躲躲吧。

今日并不是出外郊游的好天气,因此庙中躲雨的只有寥寥数人。

而除季恒之外,其他几人应该是同行。

那几人似乎以一看似纨绔的青年为首,而那青年还嚷着要去雨中狂奔,被身边两人牢牢拉住——季恒觉得,这怕不是个智障了。

季恒显然是不可能和这种脑袋里不知道想什么的纨绔打招呼,甚至这个纨绔疑似脑子有问题。他一个人默默的待在角落里,抬头看着越来越密集的雨帘,心里不由自主浮现一丝委屈。

当名次揭晓的时候,季恒心里是很窃喜的。

当然,这时候他应该用高兴或者兴奋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用上窃喜实在是有些不太对。但这的确是最符合他当时心情的词语。

周围人都说,论文采,他差季斯千里,渐渐他自己都认可这种说法了。可现在他赢了。

他也知道,以季斯文采,不应该名次这么低。或许是季斯在文章中犯了什么忌讳,或许是真的有世家忌惮季斯这个有才华的庶族子弟故意让人打压,但他总归是一甲,总归赢了弟弟一次。

家中人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他胜过季斯是胜之不武,这次胜利不作数。但他还是窃喜。

因为他理智上知道不作数,心里真的很高兴。因此,理智上他知道家里人的反应没什么问题,但情感上还是有些难受。

即使他当上了探花,在家人,甚至在季斯友人眼中,肯定也还是不如季斯。

听说一甲由陛下钦点,或许季斯的试卷没有到陛下手中?但按照阅卷公开的规则,以季斯在会试中的名次,试卷应该直接会让陛下亲阅才是。

满腹委屈的季恒很想问一问皇帝陛下,他是真的选中了自己吗?不是有什么误会吗?他真的认为自己季斯厉害吗?

听说试卷会公开刊发,考官和陛下的评语也会批注在上面。从评语上,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或者,将来会不会有一日,他能亲口问出这么问题?

“嗨,兄台!”季恒不想理睬那个疑似精神出问题的纨绔子弟,但人家却来招惹他。

季恒在为人处世上是个八风不漏八面玲珑之人,他一直秉承着不主动得罪人的处事理念,认为现在瞧不起的人,说不定亲朋好友或者他的未来是你惹不起的人,就算不是,小人物也有可能给你使绊子的机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正是如此,季斯那些同样有才华的世家子有些不喜他,觉得他太“木”,太“俗”,太“假”。

现在面对一个让他心里鄙夷的纨绔子弟,季恒也拿出了自己平日待人的技巧,从表情上丝毫看不出来他对那纨绔子弟的不悦。

季恒做谦逊状,道:“公子可有事?”

那纨绔子弟笑道:“风这么大,兄台何不过来一起喝壶热茶?”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季恒往纨绔子弟指向的方向一眼,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竹桌竹椅,上面还放着一冒着热气的水壶,和几个粗糙的杯子。

季恒的确感觉凉风入体,有些寒冷。他几日后还要面圣游街,参加琼林宴,可不能着凉。

季恒心想,本以为这纨绔子弟脑子有问题,现在一看,或许只是行为举止怪异了些,实际上是个好人。

好吧,或许世家子都那么奇怪?季斯的朋友们也举止奇异,连季斯都学了些酗酒的坏毛病。

“谢公子。”季恒虽然没走进那些举止奇异的世家子的内心,但表面上和他们还是相处不错,也懂得如何和这些人相处。因此他显得落落大方,没有故作客气。

那纨绔子弟果然笑容更真切了一些,然后他回头问道:“喂。是不是你认识的?现在给正脸了,看清楚了吗?”

季恒:“……”

旁边一人干咳了两声,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是探花郎。季探花,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说话者正是许和。

许和觉得自己吃多了撑着才会在这么忙的时候,跟着皇帝陛下出来散心。

好吧,皇帝陛下说的是,这几日太忙了,我受不了了,我要翘班,走,我们把子杰带上一起翘班。

于是皇帝陛下就这么撂挑子跑了,许和也跟着一起跑了。

以前许和绝对做不出来这种“我也觉得很累”然后就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偷跑的事,这让许和很惶恐。他觉得,他必须早日离开皇帝陛下身边,躲得远远的。再跟着皇帝陛下混下去,他仅存的那点谨小慎微都要被皇帝陛下给带没了。

不过许和也有些暗怪司俊。司公这么沉稳的人,怎么由着皇帝陛下乱来呢?他居然在见皇帝陛下来找他后,就二话不说丢下一大堆工作跟着走了。

许和觉得,其他大臣会哭的,真的会哭给他们看的!

刘荨:“哈哈哈哈哈那多有趣啊!”

许和悲哀的发现,他居然也觉得很有趣。

他一定要尽快离开皇帝陛下身边!

天气不怎么样,他们也没跑多远。三人带了两侍卫胡乱走走,见天要下雨了,就来这小庙宇躲雨。皇帝陛下还不消停,非说迎着雨滴狂奔是一件多么潇洒多么有文艺多么浪漫的事,于是他要趁着雨还没下大,到外面跑两圈。

还好司公拉住了皇帝陛下,还狠狠敲了一下皇帝陛下的脑袋,问他脑袋里的水晃光没有。

许和学到了新的词。原来皇帝陛下这状态,叫脑袋里积水啊。

很形象,非常形象。

皇帝陛下终于打消了去雨中狂奔一圈的打算,只叫和尚搬来桌椅,对着雨景喝茶。

嗯,这个可以接受。

皇帝陛下非常好心的让他去请旁边同样避雨的书生喝茶的时候,他这才发现那书生有些眼熟。

眼熟就眼熟吧,以后都是要共事的人了,现在提前见见也没什么。反正探花以后肯定是皇帝陛下近臣,说不定还有可能接替自己那皇帝陛下主簿的坑呢。

谁知道皇帝陛下在得知对方是谁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对方身边,亲自邀请也就罢了,还来了这么一句。

许和感觉心很累,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司俊,然而司俊脸上除了宠溺还是宠溺,差点闪瞎了自己的眼睛。

许和倒吸一口气,心想那些大臣真是眼瞎才看不出来司公和陛下的关系。

刘荨:这不是因为你们这个时代男人们的友情都gaygay的过分的缘故吗?

季恒也终于认出了许和,忙作揖道:“恩公!”

这居然是当日被他和季斯卷入斗殴的那三位公子之一?他一直不知道那三位公子姓名来历,父亲似乎知晓一二,但他并未告诉自己真相,只说殿试名次公布之后再带自己和季斯去拜访。

不过现在家里忙着安慰季斯,父亲大概也忘记这件事了吧。

许和忙摆手,道:“和算不得恩公之名,探花别这么说。探花唤我谊生便可。”

季恒道:“当日幸得恩公周旋,我和弟才能保住会试资格。”

许和心想,这人倒是通透,他道:“这并不算我的功劳,若你要谢,就谢你身边那位公子吧。”

季恒惊讶的看着笑意盈盈的刘荨,忙深深作揖:“是公子帮忙?大恩不言谢,恒定当报答恩公!”

季恒这激动的心情是真的。他本只是猜测当日之事是偶遇之人摆平,但并没有证据,季斯也说他多想了,法不责众,且也不是他们挑衅,不追究才是正常。

只是季恒听了父亲之话,隐约猜测其中肯定有内情。今日一提,果然如此。

刘荨笑眯眯道:“是应该报答你,如果不是你和明友文达卷入其中,我怎会让子杰亲自处理此事?到时候说不定这些考生中会不会被人揪出一两个当做典范处罚呢。他是该好好谢谢你们。不过谢我就不必了,我也本不是因为你才插手此事。”